凌云山的结界已经重塑了,山门外看守巡视的弟子变成了四名,看见他们时,皆警惕起来。

  江叙看见他们十分默契地同时都把手放在腰间佩剑上,一时哽住了,他走上前,双手抬起,笑道,“诸位师兄弟莫要激动,你们应当记得我吧?我回山有要事要找大师兄”。

  岂料几个人面面相觑,一致对外,开口到,“你便是那日叛逃的江叙吧?如今竟敢带着魔君来闯山门!亏得我派对你毫无亏欠,你却作出这般离经叛道之事!”。

  “……”,江叙未曾想到,不过是短短一日的功夫,他便变成了他们口中与与所谓魔道同流合污的叛徒,他张了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白流拽住了手腕,他走上前,不客气道,“他们都将你当作叛徒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若是不坐视这罪名,实在是亏”。

  江叙一时没想出反驳的话来,却见面前四个同门弟子脸色啥事一变,为首的一位忙道,“快去通报掌门!”。

  眼见着一个人就要跑开,白流不耐烦地看了那人一眼,手一抬,长弓便乍然出现在手中,江叙忙道,“莫要伤人!”。

  这些弟子也都是受符玉川的蒙蔽,并不知道真相,死掉实在无辜。

  白流扭头看他一眼,似是嫌弃道,“心软可干不成什么事”,他箭锋稍偏,咻的一声射出,径直射入那弟子的小腿,那人当场惨叫一声,跌落在地。

  江叙忍不住皱起眉,却没再说什么,其余三名弟子忙抬起受伤的那一位跑了,他伸手摸了摸看不见的结界,问道,“这结界你可以打开吗?”。

  结界一触碰上去,便泛起微微灵波,白流伸出指尖,还未碰上便被被烫的缩回来,脸色一下子黑起来,冷哼道,“老狐狸”。

  江叙转脸去看他指尖,关切道,“没事吧?”。

  白流甩甩手,摇了头,瞥他一眼,道,“倒是你,现在感觉如何?”。

  是在说刚刚同鬼医交手时,江叙被打伤的肩膀,原本江叙觉得不是什么大伤,且先放着之后再说也无碍,可白流却不依,硬是先行为他处理包扎了才肯带他来凌云山。

  他现在没了灵力,普通人一个,若是没有白流,恐怕走到凌云山得到数日之后,只能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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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流的表情霎时就变了,江叙看他又要生气,忙转开话题,指着眼前的结界,“我们得快些进去,先去找大师兄,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白流看他一眼,凌厉的眉皱了皱,好像还在生气,眼睛在江叙肩膀上扫过一眼,却没再说话,对着结界看了又看,长弓聚出一支箭,整个人迅速移开很远,拉弦射出一箭,结界被这一箭射中,动荡一会儿,却也只是晃动一下,之后便没有动静了。

  他还要再来一次时,突然被江叙喊住了,手上动作一停,回到江叙身边。

  江叙正看着结界内一个白衣女子,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出声道,“晏欢师妹!”。

  晏欢嗯了一声,目光稍移,在白流身上停滞几秒,便回到他身上,道,“大师兄叫我来帮你”。

  江叙疑惑道,“大师兄怎么知道的?”。

  晏欢道,“刚刚镇守山门的弟子十分慌乱,大师兄便拦住他们询问,但他去找掌门了,眼下抽不出身来,便叫我来”。

  原来如此,大师兄关键时刻还当真是靠得住,不过……江叙看着晏欢冷淡的眉眼,犹豫一会儿,道,“师妹相信我?”。

  晏欢竟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信”。

  “行了”,白流看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心烦,张口打断,挑起眉看着晏欢,道,“废话少说,这结界你能解的了?”。

  也是,晏欢师妹虽说是天赋奇高,但这结界和阵法都是由符玉川主持,其他几位实力强悍的峰主一同构建,她没有接触过,如何打得开?

  晏欢并未说话,抽出腰间佩剑,退开几步,长剑在结界前划下一个复杂阵法,阵法转动,下一刻眼前结界竟是直接开了一个一人宽窄的缝隙,她维持着动作,抬眼看着那缝隙,道,“师兄快些”。

  江叙忙先行一步进去,转头看着白流,想到他刚刚险些被烫伤的指尖,提醒道,“小心别碰到”。

  白流看他一眼,颇有些不耐,侧身很快便进来了,站在他身边时掸了掸衣角,淡声道,“多管闲事”。

  “……”,江叙懒得理他,看着晏欢收了灵息,空中阵法瞬间消失不见,她收了剑,结界即刻恢复原状。

  “…师妹果真厉害”。

  白流扭头看他一眼,皱眉道,“关你什么事?”。

  江叙无奈道,“我就不能羡慕羡慕?”。

  “师兄,快些随我上山吧”,晏欢没理会二人的拌嘴,转身便要走,“大师兄还在等着你们”。

  江叙忙拽了白流的袖子,跟上去。

  晏欢竟是直接带着他们来了琉兰台,路上竟也未曾遇到多少弟子。

  江叙有些困惑,看了眼停下的晏欢,“师妹,怎么不见其他弟子?”。

  晏欢神色凝重起来,她环顾四周,突然轻声道,“师兄没拖住掌门”。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江叙忙转过身,看见一众弟子举剑朝他们三人聚集而来,为首的竟然是褚卫凌,他一怔,低声问白流,“为何他还是这幅模样?”。

  照白流所说的,褚卫凌应当是全都想起来了,可为何还会这样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继续在符玉川手底下,不过……他凝起眉,轻声问道,“你上次让他记起的究竟是何事,为何连我也不知晓?”。

  白流双目定定地落在褚卫凌身上,眸中冷色弥漫,“你知道为何他会一直对你抱有敌意吗?”。

  以往褚卫凌总是拿师尊说事,江叙想了想,开口道,“因为师尊?”。

  白流摇头,“是因为他以为是你杀了他父母,屠尽他的村子”。

  江叙倒吸一口冷气,若是单单因为当时的自己对师尊态度冷淡,怎么可能就对他起了这么重的杀心,原来是因着这么个巨大的误会。

  “所以,到底是谁做的?”,这话一出,他就想到了一个人,皱起眉,“符玉川?”。

  眼见着白流点了头,他不禁起了一身冷汗,符玉川杀了褚卫凌的父母和村里人,却将他收为弟子,作为棋子为自己所用,当一把利刃,当真是狠心。

  沉默半晌,江叙轻声道,“也是可怜人”。

  “确实可怜”,晏欢冷不丁来了一句,语气淡淡,江叙惊讶地转头看她,她没回头,只道,“被蒙骗许久,得知真相却不愿相信,当真可怜”。

  褚卫凌看着被围在中间的三人,不自觉攥紧了手。

  不多时,清风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符玉川缓缓而出,时景玉跟在他身旁,视线与江叙相对时,稍稍一怔便低下头。

  白流看着符玉川走出来,出声道,“老头儿,等了你许久,怎么才出来?”。

  江叙冷眼看着他,“符掌门该不会是心虚了,不敢面对这么多信任你的弟子吧?”。

  围在周围的一众弟子霎时窃窃私语起来,过了一会儿有人喊了一声,“胡说八道什么,掌门怎会心虚,依我看,心虚的当是你这个判出山门的叛徒!”。

  一时间,附和声此起彼伏,江叙懒得同他们说,他今日来,便是想揭穿这人的真面目,将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公之于众,让大家都看看,他们的好掌门表面上心怀大道,背地里却视人命为草芥,连他们的性命都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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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当时住在那个小院子里的自己吗?

  画面中的自己刚走进小院,便看见院中围着数名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见那些黑衣人骤然冲上来,有眼尖的弟子看出黑衣人手中拿着的长剑,惊疑道,“那不是咱们门中的剑吗?”。

  白流抱着双臂,点头道,语气讥讽,“眼睛倒是不瞎”,他动动指尖,画面再一转,便是那些黑衣人在一个小村庄里肆意杀人的场景,哪怕带着一层稍显朦胧的虚影,四处乱溅的鲜血也清晰可见,不少人瞪大了眼,后退半步。

  这些都是江叙不曾知道的,他看着黑衣人,盯着他们面上的黑金面具,脸色一怔。

  白流偏头看他一眼,低声道,“若是不想看就别看”。

  江叙摇摇头,“没事”。

  符玉川原本淡然的神色微变,下意识便收紧拳头,他稳着声音道,“要想造出这样一副画面,对魔君不过是轻而易举、动动手指的事,何必用这假象来迷惑弟子,诬陷我?”。

  白流哼笑一声,不以为意,手指微动,悬在半空的画面便再次换了景象,那些黑衣人站在黑暗处,面前人正是一身暗色衣裳的符玉川。

  江叙下意识去看琉兰台下的褚卫凌,果然见其脸色变得极差,他叹口气,心道符玉川也是真狠心,做师徒这么多年,竟只是把弟子当做工具来用。

  他转脸看了眼符玉川的脸色,看见他脸色大变,不自觉便带上些快意。

  想必符玉川没想到白流会留有这些证据,脸色这么难看,要是一会儿看到更严重的岂不是要气死?

  只是,白流缘何会知道这些,他侧目看着白流,对方注意到目光回看过来,看穿他的想法,竟是有些心虚的模样,“咳,旁人的记忆对我来说算不得隐私,只看我愿不愿意看”,他看了眼江叙的脸色,回避了视线,才接着道,“……其他的,之后再解释”。

  见江叙还是盯着他看,白流抿抿唇,小声询问,“好不好?”。

  江叙这才点头,他看着脸色难看的褚卫凌,突然出声道,“师兄,这下你该怎么说?”。

  褚卫凌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半晌,才咬牙吐出一句话来,“与你无关”。

  江叙耸耸肩,“好吧”,这事确实与他无关,只要对方知道真相,自己清白即可,不然每每一见要打上一架,费心费力。

  待到画面渐渐消失,白流收回手,看着符玉川,扬声道,“你还要说什么,趁机说了吧”。

  他本就没什么耐心,若不是想替江叙把误会解了,已经冲上去和这老头打了。

  看完这些,一时之间,众人都十分震惊,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相信,却在这时,时景玉从符玉川身边离开,飞越众人,来到琉兰台之上,展开紧握的掌心,那里,赫然是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玉石。

  有弟子认出石头来,讶异地喊道,“是聚灵石!”。

  江叙忙看过去,果然是早已消失不见的聚灵石,时景玉朝台下看了一眼,朝着褚卫凌微一点头,一直沉默着的褚卫凌收剑入鞘,提高声音道,“聚灵石并非被盗,而是被我……”,他沉吟一下,道,“被掌门拿走”。

  他抬头,哈毫不畏惧地盯着符玉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亲眼所见”。

  霎时,周围人声大噪,江叙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褚师弟来找过我”,时景玉合起掌心,转身对着底下一众弟子道,“诸位,我已通知了各峰峰主,他们很快便会赶到”,他抬头看着独自一人站在清风堂前面的符玉川,沉声道,“届时掌门若是能自证清白,最是方便不过”。

  “那日本君攻上凌云山,便是听了他的鬼话”,白流突然出声,“我与他曾经做过交易,于不久之前予他一枚魔石,那日你们掌门借修复结界,趁机将魔石中的魔息打入温翮雪体内,才招致他被魔气侵扰,失控伤人”。

  江叙有些吃惊于他会为师尊说话,接着便道,“还有,我亲眼所见,当时师尊失控时造的剑阵落下时,掌门本能够护住身后弟子,却故意避开,致使无辜的同门丧命,当真是狠毒”。

  这一番话说完,弟子们神色顿变。

  “是啊,我就说师尊怎么可能轻易伤人”。

  “没错,师尊那般厉害,怎么会轻易入魔!”

  “掌门还拿了聚灵石呢,当时若无其事地说是被山外人盗走,还险些冤枉了别人”。

  “………”。

  这个别人自然就是江叙,他看着渐渐转了风向的众人,心道人果然只会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如今有了证据,他们倒是转变的快。

  “来迟了!”,一道清朗声线突然于身后响起,江叙越过人群,看见以风朝闲为首的六位峰主终于到了。

  风朝闲脸色凝重,其余几位也好不到哪去,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符玉川,“当年我们师兄弟一同修行,你提议要单独培养一批弟子,本以为我们一众否决这提议你便会罢休,没想到你竟然瞒着我们偷偷养了一批,还用来做杀人这等龌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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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玉川哈哈大笑,倏而又冷下脸,“既然你们提起,我便把这些年精挑细选的弟子拿出来看看”。

  一支箭穿空而去,径直射在符玉川前的地面上,破开一道宽大凹槽,白流手里握着弓,冷着脸看他,“废话少说,不如直接动手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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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