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时,江叙原以为温翮雪不会在身边,却没想到,一睁眼,这人就坐在床边,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夜温翮雪的态度奇怪,江叙本就没打算隐瞒,便将今日的事情同他一股脑儿全说了,谁知一向在他面前温柔的人,竟是破天荒冷了脸。

  他当然能看出对方是知道些什么的,甚至他猜,就连那个面具人,师尊也是认识的。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江叙就开口问他了,可温翮雪没答他,纤长睫毛垂下,像是许久之前在凌云山上对他说我害了你时一般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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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人又向自己隐瞒了许多,江叙一时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最后泄气一般,背转身,心底生出些不被全然信任的难过,然后便闭上眼,意识完全入梦的前一刻,只听见身后人轻手轻脚掀开被角的声音,略带点凉的双手今夜没再环上他的腰。

  思绪回神,江叙揉揉惺忪的眼,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怎么地,觉得背对着自己的背影落寞的很,一时也忘了昨夜先赌气的人是他,只顾着心里钻出来的一点缠绵的痛感,想也没想,便掀开被子,双膝跪着爬了过去,环住那人颈项,整张脸都埋在对方宽阔又挺拔的后背上。

  温翮雪的背脊一僵,随即又慢慢松下来,开口时嗓音带点晨起时哑,不似往常清透,轻声了一声他。

  江叙才发觉其实自己是完全无法与温翮雪生气的,对方只不过是这样坐着而已,他便觉得这人委屈极了,明明温翮雪本人什么也未曾表现出来。

  他埋着脸不起来,闻声便轻哼了一声算作答复,双手抱着人不撒手,“师尊,你今日怎么没出去?”。

  温翮雪的目光落在环着自己的两只手上,长睫轻颤,半晌,无奈地轻笑一下,“阿叙是在怨我昨日不打招呼就出门?”。

  江叙心道你这个时候倒是懂我的很,只是这个想法当然占一半,剩下的大半还是关于昨日那人的事情,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好了”,温翮雪轻拍一下他的手,站起身低头看他,昨日之态全然不见,一双眼对他依旧含着笑意,“既然起来了,便去用早膳吧”。

  他稍稍弯腰,用手扶上江叙的腰,作势要帮他起来,“阿叙同我一起下去如何?”。

  这幅态度,明显便是什么都不肯说想一笔带过的。

  江叙莫名的心中就有点气,可面对着师尊这张脸又实在发不出来,便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拒绝,扶着对方的手臂站起来,这叹息深沉的很,像是把所有郁结的心事全都给这一声融进去了。

  他眉头还拧着,嘴上却是顺着话,手也拉着温翮雪的手臂,“听师尊的”,他撇过头看温翮雪的侧脸,在房门打开前心道既然不告诉他,那他就只能自己去了。

  谁知客栈今日似乎格外热闹,他们二人下去的时候,其其他弟子们今日倒是齐聚在一起。

  江叙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时景玉,对方似乎也看见他,浅浅露出一个笑,目光稍一移动,笑意却霎时消失了,像是看到不好的什么似的。

  可自己这身边不是这有师尊吗?

  江叙摇摇头,视线一转,便瞧见与时景玉同在一桌的晏欢,他拉着温翮雪走过去坐下来,笑道,“大家今日起的怎么都如此早?”。

  晏欢微微颔首,启唇淡淡道,“是师兄今日起晚了”。

  “……”。

  时景玉在一旁轻咳一声,晏欢似乎才注意到什么,轻抿了一下唇,补充一句,“失礼了,也不算太晚”。

  江叙本想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压压尴尬的意味,听闻这句手一抖,差点没把茶水溢出来,心道师妹你这还不如不补充这一句!

  ”不过……”,他朝四周扫去一眼,看着几乎要坐满客栈的同门弟子们,吃惊道,“今日难不成是什么特殊日子?”。

  一旁小二端上来一盘热乎乎的包子,顺带着几碗小粥,温翮雪替他接过,放在手边,勺子转了方向,恰好对着他的右手。

  时景玉眉头一皱,随即移开视线,对上江叙视线,开口回答他,“看来师弟是忘记了,我们下山的日子已有许久,是时候该回去了”,他将装包子的盘子往江叙手边轻推一下,继续道,“昨日掌门就已传来灵信,要我们准备准备,启程回山”。

  江叙刚拿上勺子,听见这话,睁大了眼,“但也不必如此着急吧?今日就要走?”。

  “山中有事”,晏欢在一旁淡淡补充。

  温翮雪扶着汤勺的手一顿,垂着眼睛继续搅动碗里散发热气的白粥。

  时景玉抿着唇,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得到,“回去便能知晓”。

  江叙哦了一声,低下头专注喝粥,脑子里却止不住地想会是什么事,是还未找到的聚灵石还是其他的什么……

  手里勺子搅着粥,直到后背被人轻戳一下,他才猛地回神,转过头时脸上的表情不算太好,把本来欢欢喜喜叫他的符碧菡吓了一跳,随即脸色也变得不太好,“江叙!你干嘛这个表情!”。

  江叙脑壳一痛,心道师妹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啊,他叹口气,勾出个笑转移了话题,“抱歉抱歉,刚刚在想事情,小师妹怎么才下来?”。

  符碧菡哼一声,在他右边的空位上坐下,得意洋洋地开口,“我是有事要忙的”。

  江叙眨眨眼,肚子不合时宜地饿起来,于是便点点头哦了一声以作回应,事情也不想了,干脆专注起吃来。

  “…江叙?”,符碧菡脸上的得意渐渐散去,看他吃的香都顾不上应她,眉毛都快要皱成一团,气哄哄地也不说话了,泄愤似的拿起个包子咬一口,腮帮子都鼓起来。

  晏欢低着眉眼静静地喝粥,觉得平日里看起来机灵的师兄,在有些事情上倒是比她还要迟钝。

  只是难为大师兄和师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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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叙手下摆着张蓝色棉布,上面堆叠着几件衣裳,尚未包裹进去,旁边还放着好些东西未收拾,温翮雪见他这样魂不守舍,轻叹一声,走过来按住他的手,把人推着坐在床上,自己开始整理包裹。

  “师尊?”,江叙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忙抓住他手,不让他收拾,“.我来我来”,说着倒是动作利落起来,两三下就收好包裹。

  期间温翮雪就这么看着他,江叙被看的汗颜,收完包裹便摸摸鼻尖,笑得有几分尴尬,觉得自己解释不清,还是换个话题吧,“话说师尊,你现在换了新的身份,若是要回凌云山,你岂不是要独自一个人回去?”。

  他其实心里是希望温翮雪能先行离开的,倒不是他不愿意和师尊一起,只是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且这事情还万万不能让师尊知晓。

  温翮雪移开目光,似乎也没有要问清楚的意思,可他越是这样平静,江叙越觉得心里没底,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放在床中央的包裹被轻轻拿起来,温翮雪将东西自己带着,才开口了,“自然是要先回去”,顿了顿,眉头皱起几分,道,“可我不放心你”。

  江叙听了这话欣喜的很。偏偏此刻不能露出一点喜色,便过去凑在温翮雪身边,“这有什么担心的呀,师兄师妹都在呢,更何况还有其他这么多同门,大家一起回去,没事”,他小心地看温翮雪的表情,见他眉头还没松下来,轻咳一声,继续道,“而且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也有自保能力的,倒是师尊你,身份可不能给人发现!”。

  温翮雪沉吟许久,捏着包袱的手指紧了又松开,半晌,才点了头,那双冷清的眼带些缠绵地看向江叙,“那我便在山上等你”。

  水云间离凌云山算不得十分近,因而哪怕是即刻出发,也得些时日才能到达。

  离开时一行人白衣翩翩,引起了不少百姓注意,江叙一路上身上都聚焦着许多视线,连四处再看看的心思也没有了。

  “师弟,那位徐道友呢?”。

  江叙想着事情,没注意到时景玉是何时到了自己身边,吓了一跳,心脏咚咚直跳,嘴里抱怨道,“师兄你走路怎的也没有声音”,缓了口气才回答他,“他知道我们要走,先行离开了”,看一眼时景玉脸色,他补充道,“还说让我向师兄代为转告,江湖有缘再见呢”。

  温翮雪离开时自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的,只是江叙看不得这二人像是仇家的关系,只得靠自己来缓和缓和。

  谁知时景玉脸色并未好上一点,甚至更黑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一句,“他就这样走了?”。

  江叙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点点头,有些茫然,“是呀”。

  “师弟你不怨他?”。

  “…我为何要怨他?”,江叙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这问题实在奇怪。

  时景玉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师弟,那人不是良人,走了也好”,他看了眼江叙,眼神中还是带着恼怒。

  江叙现在知道这怒火是朝着谁了,他讶异道,“师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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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再也不鸽子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