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第一次帮人理发，江驰手里拿着剃头刀，难免有些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外加何沧一直握着他手腕，比自己高的体温从腕处蔓延，烫得他有些不知所措：“要么，你自己来？”
何沧没有说话，他不想，他就想让江驰帮忙。
“嗡嗡嗡”的声音响不停，江驰以为他没听见，凑到他耳边，正要重复，他突然转头，锋利的剃头刀毫无征兆地撞到他额头，削出一道伤，血液从伤口渗出。
“何沧，你……”江驰抽手想去拿消毒棉，可何沧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两人咫尺的距离，四目相对江驰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甚至连虹膜上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漂亮，仿佛有魔力，能把人吸进去。
愣怔几秒过后，江驰回过神，迅速站直，把手抽出来，清清嗓子：“我去帮你消毒。”
何沧：不用。
他抹了把额头的伤口：这都不是事。
重新被拉回来的江驰盯着不小心弄出来的伤口，心中愧疚。
大概是看出他心中的想法，何沧回手拍拍他腿侧：没事，小伤，一会就好。
他手抽走时，手臂上的疤痕像针一样刺中江驰：“你的手臂……”
何沧抬起手臂，上面一道道疤痕触目惊心，都是他得意之作，他笑笑，没答：快剪吧。
江驰蹙眉，他不说，也能猜出大概，也许是不想回忆那段让人无法直视的经历，纵然想问，也终究没有问出口。
之后的一段时间，就只剩下剃头刀的“嗡嗡”声。
一绺绺青丝落地，安静地趴在脚边，江驰心中百感交集。
剪掉的不是头发，是痛苦的回忆，是悲伤的过往，如今，何沧该跟过去告别了。
·
何沧被剃成了寸头，摸上去扎扎弹弹的。
和之前的长发比，截然两种风格。
现在看起来精神利落很多，五官也更加突出、立体。
没了长发的遮挡，眉眼间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尽显。
即便过了百年光阴，依然如旧。
只是他目光中时不时流露出的极强攻击性和嘴角挂着的笑十分违和。
江驰并不认为很多时候需要这样，问：“你为什么总是要微笑？”
因为习惯，因为想要掩饰疼痛，因为尊严，还有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一些原因。
但何沧没有回答，问：剪好了么？
江驰：“嗯，可以起来了。”
与此同时，对此并不知情，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屡次被当作空气的周芳趁他们剪头发的功夫，把叶可恩拉到一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现在赶紧走。”
叶可恩瞥了眼那边还在剪头发，快要剪成名画的两人：“你先走，我马上就到。”
但下一秒，何沧拦住他们的去路：站住。
江驰把剃头刀关掉，掸了掸上面的碎发：“等取出芯片，我送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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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叶可恩所说，即便有芯片剥离器，真的将植入颅内的芯片取出也是件难上加难的事。
虽然不合正常流程，但眼下叶可恩能用的帮手几乎没有，就只能使唤周芳和江驰，尤其是周芳。
叶可恩不太敢在这种情况下指挥江驰。
江驰眉头紧锁，始终盯着叶可恩的动作，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葬送了何沧的命。
哪怕见过再多的血腥场面，当重要的人躺在手术台上，任由一个并不信任的人摆布，都会紧张。
江驰也是如此，他盯着叶可恩，想提醒他小心，又怕惊到他。
终于，在这样纠结的心态下，芯片去除术准备阶段接近尾声。
叶可恩手握芯片剥离器，紧贴何沧的头部，那里被他开了一个小口。
没有检查仪器，他就只能凭借感觉跟对何沧的熟悉，确定芯片位置。
“等下。”江驰在他马上按下按钮前叫停。
叶可恩吓得差点把芯片剥离器扔出去：“你干嘛？！”
江驰很严肃地问：“你确定，这样可以？”
何沧被麻痹，躺在冰冷的操作台上，能帮他把关的就只有自己。
Top江驰：“什么叫应该！可以，还是不可以！”
他突然吼了一嗓子，把叶可恩吓了一条，不是周芳稳住他的手，芯片剥离器真的掉了。
周芳：“你既然让他取，就相信他，而且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它把这里毁成这样，能做已经很好了。”
江驰深吸口气，紧皱的眉头尽可能舒展：“行，来吧。”
前期的准备过程远比取出芯片慢得多。
就在叶可恩按下芯片剥离器开关，下一秒，只听极其微小的“咣啷”一声，一个半厘米见方的带血片掉进芯片剥离器的透明芯片盒内。
叶可恩松了口气，额头上都是汗，天知道他有多紧张，差点就死了：“好了，成功了。”
江驰掌心都是汗，在听到他说“成功”的一刻，如释重负：“多久可以醒？”
叶可恩看了眼芯片盒内使用很久的老芯片，就是这东西，让他三天两头就要更新一次：“Leviathan，不，何沧的身体素质很好，缝合完毕，估计再过个十分钟。”
·
短短的十分钟本来稍纵即逝，但对江驰而言，每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呃…”
江驰听到声音时都没注意，直到何沧想要从手术台上起来，他弹射起步，扑到何沧身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何沧点头：感觉还行。
他嘴角再也不是虚伪、渗人的笑，那笑容十分真诚，却也十分难得。
他张开手臂，江驰想都没想，将人从操作台上抱起来：“疼吗？”
何沧摇头：该你了。
江驰：“……”
他松开何沧，转过头问叶可恩：“芯片不是取出来了？为什么还不能说话？”
平白一口大锅砸在头顶，叶可恩可承受不起，他正要为自己辩解，何沧就清了清嗓子。
“我，我能。”何沧几百年都没说过话了，还有点不习惯。
江驰眼眶瞬间红了，他松了口气：“太好了。”
结果下一秒他又被抱住。
江驰权当这是友谊的抱抱，根本没有多想，甚至还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终于恢复自由了。”
何沧：嗯。
不想打断和谐又诡异的场景，但叶可恩有点看不下去了，清清嗓子：“那什么，是不是该你了。”
经这提醒，何沧才舍得把江驰松开，拉着他手腕到叶可恩跟前：怎么弄。
何沧意识到自己能说话，又问了一遍：“怎么弄？”
叶可恩不太敢跟他对视，目光发飘，最后定格在芯片剥离器上：“那什么，他的好办，位置好，体积小，坐那吧。”
何沧：别害怕。
江驰当然不怕，死他都不怕，就怕找不到何沧，不过现在找到了。
他坐在叶可恩手指的位置：“来吧。”
在叶可恩拿起芯片剥离器时，被何沧一把抓住手腕，力道大的只要他一掰，手腕就得折：“你你你……”
叶可恩你了半天，也没敢说什么。
何沧生疏地说：“不打麻药？”
叶可恩摇头，咬牙忍着疼：“不用，就一下，跟打针似的。”
见何沧不松手，赶紧改口：“打，要打。”
何沧把手松开，推了他一把，微笑着看他。
这笑容让叶可恩起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过去拿了点刚才剩下的，也是仅存的麻药抽到细小针管里，准备给江驰打上。
“不用。”江驰拦住他。
叶可恩央求地说：“大哥，行行好，打吧。”
江驰抬眸，何沧正盯着叶可恩，表情像是在说：不打，就弄死你。
他抿嘴笑了下：“那打吧。”
麻药打在脖子上，刚刚注射进去没多久，那块地方就失去知觉。
他甚至连声音就没有听见，就听叶可恩说：“好了。”
何沧：“好了？！”
叶可恩点头：“看吧，我没骗你。”
他扫了眼芯片盒，赶紧解释：“它的芯片是纳米级的，肉眼看不见。”
何沧一把抓住他衣领，一双深蓝色极细的眸子盯着他：“说谎，找死。”
“我没有，真没有。”叶可恩赶紧摆手，又指向江驰，“不信，不信你问它，是不是感觉很清醒？”
何沧没有松手，转过头：是吗？
江驰活动活动脖子，虽然感觉不明显，但确实脑袋清醒多了，跟来这之前差不多。
他站起来，甩甩脑袋，不似之前那么昏昏沉沉。
大概是好了。
他点点头：“放开吧。”
何沧没有放手，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这些人就没必要留了。
他们注射到自己体内的毒/液，药剂，抽走的血液，提取的DNA，何沧要他们用命偿还。
江驰开始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已经走到门口，回头发现人没跟上时，才看到叶可恩的脸因极度缺氧憋得通红，而何沧的手还在一点点收紧：“何沧，你冷静一点！”
何沧像聋了一样，完全不理会，他只是希望叶可恩死，然后就是周芳。
跟叶可恩混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驰赶紧过去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拉开。
何沧的怒气把他包裹住，被愤怒和复仇冲昏头脑的他甩开江驰的手冲过去。
Top江驰把何沧压在身下：“你清醒点！”
趁着江驰略占上风的时候，周芳把只剩一丝丝气息的叶可恩拖走。
看到他们要逃，何沧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江驰顶开，追上去。
快被掐断气的叶可恩眼冒金星，脚下发软，脑袋也不怎么好使。
即便周芳把他手臂搭在肩膀，撑着他往外跑，也跑不快。
眼看何沧就要追上来，周芳尽可能加快速度。
就在此时，马上追到二人的何沧再次被江驰扑倒。
周芳回头看到这一幕，继续给快晕过去的叶可恩打气：“别放弃，马上就出去了，你老婆孩子都等你呢。”
电梯近在咫尺，只要上去，就有希望逃走。
何沧虽然面朝下被压在下面，但耐不住他力量大，拱起后背用力顶，翻身滚向一边，把江驰压在身下，死死摁住他的手臂，深蓝色的眸子早就缩成一条竖线：“江驰，你别拦我。”
江驰：“何沧，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恨他，但他这次帮了我们，我们放他一马，以后两不相欠，后面是生是死都是他的造化！”
何沧没有说话，用力摁了下江驰的手臂，然后起身追上去。
# 极地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