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眼球向外抬，那些蔓延各处血管上的须蔓一点点抽离，就像把针头从体内极其缓慢地抽出，而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漫长且剧痛难忍。
即便如此，须蔓依旧在贪婪的吸食血液，似乎不把他的血液吸干，决不罢休。
江驰已经麻木了，好不容易恢复的听力也因为不停喘气和剧烈的疼痛开始陷入恼人的嗡鸣。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要除掉这该死的眼睛。
就差最后一下。
江驰手抖到能筛粉，他强迫自己稳住，用力一拉。
那只眼球终于从手上剥离。
就在眼球离开的瞬间，那些须蔓突然卷曲，缩了回去。
能看到颜色的眼睛又变回江驰曾经感知到的肉球形状。
他盯着肉球愣怔几秒，扫了眼指尖已经恢复的伤口。
终于下定决心，要彻底毁掉肉球。
可小肉球比他想象中更有弹性，江驰用力一捏，小肉球直接从手中弹了出去，跳到拱形膜尖刺之间，弹力球一样弹开，从他耳边擦过，落在后面的肉/壁上消失不见。
说实话，对于小肉球消失，他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毕竟那肉球的存在，让他第一次看到了周围的色彩，只可惜的是，他不太能分清那些颜色到底是什么。
可这就够了。
但也不够，江驰想要看看何沧的深蓝色眸子，想看大地，想看看其他朋友的颜色，想看看多彩的珊瑚礁……
“哎。”
他环顾四周，重新陷入一片黑白，跟彩色相比，没有那么刺眼，也好吧，反正他都习惯了。
视线再次落在小肉球消失的位置，江驰这才注意到，拱形膜后面，竟是凹凸不平的肉。
他不能确定这就是巨磷鲸的眼睛，从外面看不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面前透明拱形膜突然变黑，什么都看不见，海水都消失了。
眼睛闭上了？
江驰疑惑，莫非巨磷鲸要休息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借机逃走？
既然拱形膜坚不可摧，那小肉球钻进的肉应该不会再固若金汤。
他毫不客气地张开大嘴，一口咬在巨磷鲸的肉上。
下一秒，巨磷鲸大概是感觉到了疼痛，黑暗突然消失，江驰猛地回头，他又能看见外面的海水了，彩色的。
但只有一瞬间，更像是幻觉。
【想离开这吗？】
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江驰耳边萦绕，把脚下踩着的肉震得发抖，久久不绝。
当然想，做梦都想。
想起刚才的种种，江驰没有脑袋一热就立马回答，十分谨慎地问：“你是谁？巨磷鲸吗？”
【它就是个蠢货，寄生眼都比它懂得审时度势。】
江驰：“寄生眼？”
【就刚才帮你看世界的小家伙，怎么样？感觉如何？】
江驰沉默，对于寄生眼，他不想回答有关它的任何问题：“那是什么？”
【跟你说也无妨，寄生眼是巨磷鲸的共生体，你很幸运啊，被挑剔的寄生眼选中，拔掉可惜了，它会生气的。】
江驰：“……”
他还会生气呢，怎么没人在乎。
【既然你不喜欢它，那么我们来玩个游戏，你赢了，就可以离开巨磷鲸。】
江驰：“所以是你造出这些基因产物的？”
【敢不敢玩。】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并不知情，在一中就是被说中了。
江驰：“输了会怎样？”
【怕死吗？】
江驰很难得的思考死亡，甚至花了几十秒时间去想，答：“不怕。”
就怕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好，如果你输了，惩罚是除了死亡之外的任何可能。】
江驰：“是你让巨鳞鲸把我吸进来的吗？”
【是，或者不是。很重要吗？】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江驰：“来吧，就是死了，我也不怕。”
【游戏非常简单，就是考查你的记忆力，一共三道题，全部答对才算你赢。】
那可太简单了。
江驰一口答应：“来吧。”
【巨磷鲸跟你说了多少个字？】
江驰：“……”
这是成心难为他。
不过没关系，他记得巨磷鲸说过的每一句话，数一下就行了。
“389个。”江驰自信回答。
【还不赖，下一题。】
有了第一题的经验，江驰断定，下一题肯定更古怪，角度更刁钻，他在脑袋里不断回忆刚才所听所看，以便能更好应对。
【铁锈鲨是什么颜色的？】
江驰：“！！！”
故意的吧，知道他看不见颜色，就这样问。
【怎么了？回答不上来？问题很难吗？】
不难，就是有点故意针对。
江驰眉头紧锁，手在下巴上摩挲半天，，回答：“铁锈色。”
他可太聪明了。
【具体一点。】
具体……
江驰只能蒙一个了：“深红棕色。”
Top他实在想不出其他颜色，没想到还蒙对了。
【可以，答对了。】
江驰闭上眼睛深呼吸，还好。
感谢何沧，多亏有他，不然……
他的思绪被出题声音打断。
【最后一道题，听好了。】
【寄生眼一共有多少根触手。】
江驰：“……”
该来的总会来，合着之前的都是铺垫，这个才是关键问题。
可那种情况下，谁能想得起来记那些。
江驰：“我有答错的机会吗？”
【没有。】
“那容我想想。”江驰努力回想刚才的场景。
可大概是大脑有对伤害时出现场景的自动保护机制，他就只能回想起当时有多疼，看到寄生眼的须蔓有多么渗人，却完全没想过要去数它的须蔓有多少根。
摆明了是不想让他走。
【想好了吗？】
江驰：“马上。”
他闭上眼睛反复在脑袋里模拟当时的场景，努力回忆自己见到的。
一根，两根……
“算分支吗？”江驰睁开眼睛问。
【算。】
那可就多了。
八根……十八根……
江驰叹了口气，数得差不多了，估计八成是错的。
就跟考试答题一样，答案就在眼前，绞尽脑汁都抓不住，最后填上去的还是错的。
他翻来覆去推演，每次答案都不一样，索性选择最开始的答案，反正横竖都是死：“97根。”
“不对，不对，98根。”
【确定了吗？】
江驰：“等下，97吧，就97了，不改了。”
短短的一秒钟时间，江驰度日如年，心都悬在嗓子眼，他连着几次吞口水，免得心脏真在下一秒钟跳出来。
只要他蒙对了，就能离开这鬼地方。
【很抱歉，答错了，是98根。】
就知道。
改来改去一定是一闪而过的那个答案。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答案，江驰反倒松了口气。
太好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甚至都不想多问，闭上眼睛等待审判和死亡的降临。
然而他所期待，或者说所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江驰把眼睛挣开一条缝：“你还在吗？”
【当然。】
江驰：“想怎样？”
【很简单，把巨磷鲸杀了，把所有的生物全部杀掉。】
“然后呢？”江驰反问。
【然后，你就可以孤零零的，在这彩色炼狱里老死。】
让他孤独终老，是江驰这辈子，活到现在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我不杀，就不能老死了？”
【那就……】
江驰感觉腹部一阵异样，一只手臂从肚子里长出来，只坚/挺了一秒钟，就没骨头一样耷拉下去，垂在跨//间：“？什么意思。”
不杀别人，就变异？
【好了，例子已经举完了，你自己选吧。】
低垂着的那根手臂实在没眼看，江驰嫌弃的咧咧嘴，问：“我怎么杀别人？碰一下就死？”
如果可以出去的话，那先答应下来也不错。
【要先把巨磷鲸吃掉，等他只剩一个躯壳，我会帮你的。】
江驰：“为什么现在不能直接帮我出去？”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如果不选，那就默认你都要。】
江驰：“别，我选，选第二个。”
他倒要看看，能变出多少只手来。
【好，那你别后悔。】
江驰最后悔的，就是当初让何沧替他去挡/枪，其他的，已经活这么多年，太值了。
他废话不多，直接把腹部长出没骨头的手臂扯下来，丢在一边。
可那条手臂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很快就依靠几根手指抓地，带着手臂爬到他脚边，一把握住他脚腕。
江驰眼睁睁看着五根手指跟他脚腕融成一体，小腿边垂了半条断痕参差的手臂。
正当他想要再次把手臂扯下去时，胸/部突然膨/大，如同一个巨大的圆形花/苞，很快就涨的皮肤透明，阻碍江驰弯腰。
他不得不直身，不出片刻，花/苞在他眼前裂开，里面生出两根蠕动的圆柱形触手。
触手带刺，沾满腥臭黏液，相比之下，从腹部生出的手臂顺眼多了。
江驰抠着手指，努力把想要呕吐的冲动压下去，但他能感觉到，有东西从喉咙那里往外流。
他低头，虽然看不见，但胸前全是呕吐物。
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江驰控制着手臂不让它颤抖，伸向自己的喉结。
一个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