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津眯了眯眼睛,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然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哪儿?”

  “少林寺啊。”童凉憋着一肚子坏水,胆大包天挑衅他,“都说两遍了,还听不清?少!林!寺!准备好剃光头了吗?”

  祁津听他一副嘚瑟的语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叭叭不停的唇上,然后缓慢下移。

  这是他第二次没穿校服外套,上身是件宽松的白色套头衫,领口洗得变形,下边是一如既往短了一截的校服裤子。

  褪去宽宽大大的校服外套后,他整个人分明是属于少年的单薄体型。

  祁津并不意外,童凉穿什么都很好看。

  但他突然有点热,可能是刚才跑猛了。

  他松了松领口,才慢吞吞地说:“哦,我以为你要去网吧躲一晚,开个包厢叫泡面可乐什么的。”

  “……”童凉,“我要告你污蔑。”

  学渣脑袋里就只有网吧吗?出了事就躲网吧?这是什么充满了偏见的学霸。

  童凉拽了拽书包带:“去吗?”

  祁津笑笑:“去。”

  周五晚上学校附近人总是很多。

  童凉心安理得地走在前面带路,他怕祁津走丢,或是突然后悔,时不时转头看一眼,但祁津一直都在。

  七拐八绕,最后走到一条巷子里等公交车。

  祁津抬头看了眼站台,二十分钟一班。

  周五的高峰期可以一直持续到深夜,坐这辆公交车的人出乎意料的少。

  上车前童凉从书包侧兜里摸出学生卡,他看了眼祁津。

  祁津摸了摸兜,什么都没有。

  大少爷怎么会有学生卡这种玩意。

  童凉嗤笑一声,显摆了一下他那张用了很久的学生卡:“今天我给你花钱。”然后顿了顿,“谢谢。”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那个令人熟悉的温柔校霸就回来了。

  祁津:“好。”

  童凉用自己的学生卡刷了两次,一上车就选择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书包搭在膝盖上,公交车发动,晃晃悠悠往前开,他眯起眼睛就准备睡觉。

  他书包里一定没放书,洗刷过很多次,牛津布也变软了,抱着很舒服。

  祁津坐在靠外面一侧,忍不住想,所以才会那快就想睡觉。

  童凉忽的睁开眼:“看我干什么?没做过公交车?”

  “没坐过。”祁津摇了摇头,“也没去同学家做过客。”

  他出门有私家车,而没有同学请他去家里做客的原因是,他们都不好意思请这位太子爷光临寒舍。

  童凉一下子坐直了:“我以为学霸都很受欢迎,连老师都要邀请你去他们家喝咖啡。”

  祁津坦白:“我有点紧张。”

  他说话的样子可不像紧张。

  “真搞不懂你们学霸。”童凉又换成舒服的坐姿,没坐像的半躺在椅子上。

  夕阳落在他身上,照得他瞳色和夕阳相同。

  他用某种安慰的语气:“寺里就我和我师父,几个师弟都上学不一定回去。我师父他老人家,你也要叫师父。你不用提心吊胆的,他人很好,最多在晚上敲门让你吃十个白煮蛋再睡。”

  祁津:“……”

  童凉板起脸警告:“你不能拒绝一个深更半夜还惦记着关心你的老头!”

  祁津:“我不会拒绝。”

  叮嘱完注意事项,童凉满意地点点头,他一坐车就容易犯困,尤其是坐在后排,哪怕是在说话的时候,上下眼皮也直打架。

  “你睡会吧。”

  祁津又说:“到了我叫你。”

  ……本来也是要睡的,用不着你说。

  童凉闷闷地想,他闭着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了,过了会儿,有人轻轻按着他靠近窗户的那边肩膀,小心翼翼往另一侧带了带。

  熟悉的味道和炽热气息,还有硬邦邦的感觉。

  像是看出他没睡着,又像是轻哄一个睡得不安分的人,祁津说:“睡吧。”

  公交车开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开进终点站的时候,祁津准备叫醒他,发现小同学已经睁开眼了。

  这附近是这几年才开发出的旅游景点,柏油马路和绿化带看起来都很新。

  祁津知道这里,是因为之前的学校秋游,让学生们自主选择地点,名单上就有这里,但他在博物馆的选项前打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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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夜里还有些冷,灌木丛中听不见虫鸣声,很安静。

  这令他产生一种幻觉,如果当时选择了这里秋游,是不是就可以提前认识小同学了。

  没有走收费处的正门,童凉轻车熟路带祁津左拐右拐,最后上了一排大理石台阶,看见一扇小木门。

  木门底下透出院内的光线。

  但童凉没有敲门。

  祁津冲他一挑眉,还没开口问,就见小同学从书包里翻出校服穿在身上,拉链规规矩矩拉倒下巴,甚至在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路灯光线照不到这里,只有院内晦暗的光,祁津恍然发现,童凉脸上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

  乖乖巧巧。

  倒是没那么可怜了。

  童凉敲门:“我回来了!带了个同学!”

  祁津也不自觉地挺直腰板,虽然提前做过心里建树,还是难免慌张。

  几乎是童凉话音刚落,院内就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是老布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祁津心里咯噔一下。

  ——非常意外的看见的不是光头。

  童凉的师父精神矍铄,看起来像是五十来岁,头发又密又浓,至少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得羡慕。这种天气,身上只穿一件宽松的白色练功服。

  祁津喜欢看体育比赛,不少运动员就是这种体型。

  而童凉肌肉瘦削均匀,气质上有些类似,体型却明显比不上。

  “带同学来玩了?”师父笑眯眯地,“快进来快进来,吃饭了没有?”

  祁津努力乖巧:“师父好。”

  师父点头:“好好好。”

  童凉:“吃过了。”他又看了眼祁津,有点担心,“我们吃的很饱!不吃鸡蛋了!他也不需要长个!”

  师父还挺遗憾。

  少林寺后院就像普通开放参观的寺庙那样,只不过没有五花八门的路标和纪念品广告。

  祁津有了种穿越的奇妙错觉。

  童凉突然说:“谁回来了?”

  师父:“你小师弟,数学作业不会写,在学校里就哭个不停。”

  童凉生气了:“丢脸!不会做就不会做哭什么!”

  他也不会做,就从来不哭!

  师父也无奈:“对啊,嫌自己丢脸,自己跑回来的。”

  “你先回我房间,在那边,我去教小朋友做数学题。”童凉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冲角落里一个亮灯的房间走去。

  祁津冲师父笑笑:“师父,我一起去看看。”

  师父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角落里的房间很简单,几本没有私人物品,小师弟是个十来岁的小萝卜头,身上穿着的练功服竟然有打补丁的痕迹。

  这让祁津怀疑,童凉是不是穿起打补丁的衣服?

  ……究竟会有多可爱。

  小师弟看见陌生男生,怯生生地缩了下脖子,这幅扮可怜的模样倒是和童凉很像。

  童凉正坐在他旁边,嘴唇动来动去,默不作声地念完题干,然后抽出一张草稿纸,雷厉风行地开始了:“这道题这样做,先设个X再设这个问题为Y……”

  祁津:“……”

  他看了眼书桌上的课本侧面:六年级。

  所以,小学生看得懂二元一次方程吗?

  小师弟眼底还挂着泪痕,是被自己笨哭的,他在童凉说完后,更是一脸懵逼。

  祁津站在一边,静静看童凉表演。

  小师弟眼眶又红了,声音很小:“可是师哥,我不记得我学过带Y的公式,”

  童凉强硬地清清嗓子,“没学过没关系,现在学也来得急。”

  祁津换了个站姿。

  又过了一会。

  大大的泪珠子从小师弟脸上划下来:“你的小数点后都八位数了……”

  童凉自己也是学渣,只能摸小师弟的脑袋哄:“没关系,学习要循序渐进……”

  小师弟边哭边看祁津:“哥哥,你会吗?”

  童凉:“……”

  童凉原以为小师弟对祁津说话,是嫌在陌生人面前哭丢脸,想把祁津赶出去。

  没想到是被遮掩不住的学霸光环无差别扫射!

  他看着祁津,眼神示意赶紧教啊,没想到祁津无动于衷。

  童凉几乎要暴走了,学霸性格这么恶劣的?

  祁津慢条斯理地抬了抬下巴:“你师弟都叫了,你呢?”

  “……”童凉,“我以前又不是没叫过!”

  小师弟哭声稍微轻了点,眼巴巴地看了童凉一眼。

  这下童凉彻底受不了了:“行行行,你来教,你要是能教会,我也叫。”

  他起身给祁津腾地方,就等着看祁津能不能教会。

  毕竟自己成绩好和会不会教书是不一样的。

  然而他这个念头刚一结束,就听见小师弟脆生生的:

  “我会了!谢谢哥哥!”

  童凉震惊了:“你真会了?”

  小师弟憋回眼泪,红着眼眶,肯定地一点头:“会了!”他还冲祁津露出大大的笑脸,手指点着练习册,“这道就是类似的题对不对?我马上就做!活学活用!”

  童凉就他妈的无语。

  祁津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你呢?”

  童凉紧抿嘴。

  房间里只有小师弟思路顿开,铅笔在纸张上滑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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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凉不敢相信这人还挺不要脸,“你又不是没听过!”

  祁津竟然当着他的面煞有介事地点头,“我觉得我可以再听一遍。”

  “你都录音了!别以为我当时烧得什么都不知道!”童凉气急败坏,可惜当着小师弟的面,他只能忍者,不情不愿地嘟囔,“也不知道私下里听过多少次了。”

  祁津脸上的笑意很淡,靠近了一步,盯着童凉。他本来就高,身高和体型都占据优势,却并不会给童凉任何压迫感。

  他说:“你也知道是私下里?快点,我要听现场版的。”

  童凉是真没想到,这么不要脸的事,祁津也能大大方方承认。

  作者有话说:

  刚温柔完就欺负老婆,祁哥你记得你还在老婆家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