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祭酒闻言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再吐出来半个字。
毕竟圣上都亲自站出来开口支持周王了，任凭是谁，或是什么样的反驳在此刻都会显得绵软，苍白无力。
朱元璋见状，并没有收回按在朱橚肩头的手，而是接着道。
“朕还没有老到记不住事的地步吧，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未曾赏赐过众卿如此数量的田产？”
“那么众卿是从何处得来，又是否曾向朝中禀报？”
朱橚方才舌战一众士绅，朱元璋全都看在眼里，深知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不错了。
甚至于方才的景况，若不是朱橚及时赶来救场，自己脾气一上来早就命锦衣卫将这些人全斩了。
待压下气性，缓和过来后，朱元璋也是稍稍有些担心，怕朱橚年纪尚浅，资历不深。
唯恐朱橚一人在和这些半生都在朝中为官的老狐狸的博弈中败下阵来。
再说了，自己还活着，还没有退位。
哪里有儿子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缩在后面看戏等结果的道理。
当即眼神一凝，便下了决定要在后方支撑着朱橚，好好肃清一下这些犯了错而不自知甚至还敢以下犯上的蠢货。
刘祭酒为首的下方一众士绅举人见朱元璋气势陡然变化，眼神中透露出的只有危险，心中都是不由得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朱元璋按在朱橚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拍，而后开口道。
“御前监察史。”
朱橚一愣，回过头只见朱元璋不着痕迹地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当即转过身子躬身拱手道。
“儿臣在。”
朱元璋顿了顿开口道。
“朕命你即刻前往户部再次深入调查，并赐你定夺赐罚人选和赐罚力度的权力。”
“明日一早上朝，朕要看到赐罚结果。”
朱橚闻言立马配合地朗声道。
“儿臣遵旨。”
话音刚落，下方一众士绅顿时哑口无言，全然没有了方才逼宫的气势。
朱元璋心知定然是方才的话惊醒了这些读书读傻了的榆木脑袋。
现在的他们一定是人人自危，怕查到自己头上才对。
随即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对着群臣道。
“退下吧。”
众人退出了奉天殿广场后，朱元璋叹了口气回头对着朱橚道。
“橚儿，你说在这朝堂之上的士绅举人还有几个是手底下干净的。”
朱橚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
“有，不多。”
朱元璋没有多作反应，显然也是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甚至自己心中也早就有了相同的答案。
顿了顿，朱元璋语气狠辣而又果决道。
“那你便看着办吧。”
“谁是忠心耿耿受人蒙蔽犯了错，谁又是对我老朱家有二心，想必你心中有数。”
朱橚哪里还不明白朱元璋这话中的意思。
明摆着就是告诉他对那些忠君为国的士绅网开一面，其他的往死里整。
毕竟半朝的士绅总不能都赐了罚把，到时候他老朱家在大明不就等同于光杆司令了？
当天夜里，皇城中表面上呈现出了一种平日里少见的寂静。
凡是在朝中进士为官的士绅，人人心中惶恐自危，风声鹤唳。
无论这些人，是否参与了傍晚的聚众逼宫，哪怕是躲在后面看戏的人，此时全都闭门不出。
唯恐这次朱元璋盛怒之下肃清朝政的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户部之中，灯火通明。
大院内，一队锦衣卫精神抖擞地整齐挺立，等候着命令。
厅堂当中，朱橚一人端坐在书桌前翻看着户部呈上来记录着满朝士绅举人个人财产情况的簿子。
不时地提笔在手旁的一张空白纸上写下处罚的人选和决议。
蒋义站在身后为朱橚掌灯，偶尔抬眼看看朱橚写下的内容也是不由得暗自心惊。
至于户部的尚书赵勉任以及其余的侍郎等人，则是恭恭敬敬站在桌前，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后，朱橚皱着的眉松开了些许，抬手拿起官印重重印在了手边墨迹还未干透的纸张上。
然后捻起来交给了蒋义，在其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户部的众人，目光不时聚焦在赵勉任身上。
无论是之前蒋义通过非正常手段得来的消息，还是经过自己刚才亲眼探查。
赵勉任的个人财产记录始终都是干干净净，没有过半分逾越。
这正是朱橚所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众所周知，一棵树如果要腐烂，最先坏掉的应该是根。
赵勉任作为户部的根，如果清正廉洁，两袖清风，那么他下面的人是如何敢在赵勉任眼皮子底下知法犯法的？
须臾，蒋义领着院中全部的锦衣卫出了户部，仅仅只留下了两个贴身保护朱橚的人。
一路上，蒋义手中捏着朱橚方才拿给自己的处罚令，甚至说是逮捕令。
按照着名单挨家挨户的敲开门，然后朗声读一遍此人的罪状，便差锦衣卫把人带走关到京城的刑部大牢当中。
大部分，都是些屯田和屯兵的罪状，也有些平日嚣张跋扈的人会在头上扣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前者，朱橚削了他们官职，罚他们在大牢受刑，而后发往矿场做工。
后者，自然是被朱橚当做了反面教材，打算过几日便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名单上这些人，有的心中有鬼，早已交代好了家中妻儿老小，打开门后也只是扫一眼蒋义手中的逮捕令，便老老实实跟着锦衣卫的人走了。
而有的人心中则是保留着最后一丝侥幸，如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御史中丞安然安大人。
在自家府邸门前又是哭喊又是求饶，甚至搬出了要觐见皇上这种可笑的借口想要拖延。
最后也还是被锦衣卫毫不留情地拖走了关在了牢里。
至于出动护院誓死抵抗的人则是没有，他们不傻，若是真这么做了。
锦衣卫当场杀了自己再回去交差，周王和皇上怕是都不会说什么，怕是还会夸他们做的好。
鸡鸣时分，朱橚看着完成任务前来复明的蒋义和一众锦衣卫，淡淡点了点头。
留给赵勉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带人离开了户部。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