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老皇帝说什么，穆西洲就继续说道：“没那么容易！父皇，城外尚有四万大军，这四万大军是京郊大营的，他们的战力如何强悍，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即便是您收服了禁军又如何，到头来，还是一样要死。洛太傅算无遗策，他不会失败的。”
老皇帝点点头：“是啊，他向来是最聪明的那个人。他知道，朕没那么容易死，他也明白，如果朕无事，一定会回到宫里来。那么，他就可以真的除掉朕，达成他的目标。”
“您、您知道？”穆西洲惊了。
关于这个，他是刚刚才想到的，但是，他没有料到，父皇居然早就知道了。
可即便知道，他还是回来了。
“西洲，现在你明白了吧？在洛太傅的计策里，你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将朕吸引回来的棋子，他从未想过要推举你为帝。从头到尾，他只是在算计你罢了。”
哪怕穆西洲拼命摇头，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就是被洛太傅算计了，很惨很惨的算计。
他以为洛太傅是真心想辅佐他，却不知道，洛太傅只是要让他入局，从而来完成自己的目标。
果然，如父皇所言，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用之人。
瞬间，穆西洲心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老皇帝没有再说话，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听到了震天的喊杀声。
城外，打起来了。
这些原本应该守卫疆土抵御外敌的士兵，此时此刻，正在屠戮自己的同胞。
老皇帝缓缓起身，却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萧舒月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老皇帝堪堪站稳，紧紧抓住萧舒月的手：“带朕去城墙上，朕要阻止这一切。”
萧舒月很想让他休息一下的，但是并不能。
此时此刻，老皇帝是真的心力交瘁。
这一刻，他的子民，正自相残杀，为了某些人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萧舒月没有说话，只扶着他的手缓缓走下台阶。
铁树随行在侧，挑选了一些信得过的禁军，沿途护送。
昔日熙熙攘攘的京城，如今已是寂静如斯。
宽阔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看到这一幕，老皇帝神色低沉。
萧舒月静静地看着他，之前，老皇帝算计过她，甚至，还想置她于死地。
但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己对他恨不起来。
老皇帝是很复杂的一个人。
对于自己的子民，他足够尽心尽力。
之前算计她，也是因为知道她是大魏的长公主，想要借她削弱洛太傅的力量，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低估了洛太傅的能量。
这一次，洛太傅终究还是闹出了大动静。
这个在朝为官多年的老权臣，明里暗里，早已收买了不少人。
这些人，终于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这一战，注定是不死不休。
待老皇帝步伐沉重地走上高高的城墙，看向城下厮杀的士兵和满地的尸体，不由得红了眼眶。
“用这个。”萧舒月把自己刚刚命人从太子府取来的简易喇叭递给了他。
老皇帝接过，朝着底下大喊：“住手！都住手！朕在这里！朕安然无恙！太子从未杀朕！”
所谓的太子杀了他，是他们用来迷惑京郊大营中的士兵的手段。
这一刻，老皇帝说出了真相。
但，真相在这个时候，没什么用。
在这场事件里，太多耍阴谋诡计的人了。
为了这样那样的企图，有了今日这一战——这本不该有的一战。
“凡是被蛊惑的士兵，即刻丢下武器，朕、饶你们不死！”
这条件，相当宽厚。
简易喇叭把老皇帝的话送出去很远很远。
有人丢下了手里的武器，缴械投降。
但，有的没有。
哪怕收效甚微，老皇帝还是卖力地喊着。
萧舒月和一众禁军守在他的身旁，为他挡去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
很快，老皇帝声嘶力竭。
他看着底下依旧在厮杀的士兵，突然间破口大骂：“洛长林，眼前这一幕，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曾说过，要辅佐朕开创盛世宏图，这就是你所谓的盛世宏图吗？”
下一瞬，乱军之中，响起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当然不是！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逼我的！”
是洛长林，洛太傅。
虽然他说了话，但是，他并未露面。
“看来，你对朕多有微词。既然如此，你我坐到一处，敞开天窗说亮话，如何？”
“好。大军各退五十里。一个时辰后，微臣在城东十里亭，恭候陛下！”
“可以！”
随着二人各自发出指令，刚刚还打得难分难舍的士兵各自退到一旁，并依照约定，各自退后五十里。
看着两旁的大军各自退下，老皇帝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但，看到城墙底下遍地的尸体和触目的殷红，他面露哀伤，精神有些不振。
他席地而坐，神色颓然。
“你父王呢？”他问萧舒月。
“既然暂时停战，他应该马上就能过来。”
老皇帝点点头，微阖双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看書溂
没过多久，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是太子，他来了。
看到太子身后的君北寒，萧舒月忍不住冲他笑了笑。
虽阔别多日，但，见到彼此安好，便是一件幸事。
与此同时，君北寒也冲她笑了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子很快到了老皇帝跟前，他俯身，声音和缓：“父皇，儿臣无能，让您受惊了。”
老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太子，吩咐道：“除了你和萧舒月，让所有人退下。”
这一次，他说的是萧舒月，而不是舍予。
这一刻，他选择摊牌，不装了。
太子愣了一下：“父皇，您……”
“按朕说的做。”
太子很快下令，命所有人退下。
这宽阔的城墙上，便只剩下他、萧舒月和老皇帝三人。
老皇帝凝视着太子：“朕刚才与洛长林所做的约定，你都听到了？”
“是，儿臣听到了。但，父皇，您不能去，太危险了。洛太傅带兵撤退的时候，会经过城东十里亭，他一定会设下埋伏的，您千万不能去！”
“朕是一定要去的。但，去之前，朕还有一件事要办。”说完，不等太子说话，老皇帝就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传喜公公，说道，“朕已经草拟好了传位诏书，只要你做一件事，朕马上在传位诏书上写下你的名字。”
说白了，只要老皇帝亲自在传位诏书上写下太子的名字，那么，太子就是下一任大齐皇帝。
但，太子并没有丝毫的激动，依旧神色如常：“父皇想让儿臣做什么？”
老皇帝的目光缓缓移到萧舒月的脸上，他双拳紧攥，死死地看着她，话却是说给太子听的：“朕的条件就是，杀了、萧舒月！”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