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后面的话，洛瑾瑜没有说出来。
那人接过洛瑾瑜的话，自嘲一笑：“是啊，我不是死了吗？洛参军，拜你所赐，我本该死了的。只可惜，我还活着。抱歉，不能如你所愿。”
最后，唇角的那抹自嘲，已经换成了苦笑。
他是成磊，洛瑾瑜当年的好友。
当年，洛瑾瑜以参军（古代官职名称，类似于现代的军事参谋）的身份随军出征，而成磊同为参军，二人志趣相投，结识后就一见如故。
这是太子派人辗转多地，费尽心思才查到的信息。
此刻，面对成磊，洛瑾瑜终于没有了最初的镇定。
“对不起，对不起……”说着说着，洛瑾瑜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了下去。
而成磊，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洛瑾瑜，你曾说过，我们会是一生的挚友。莫非在你眼里，所谓挚友，就是用来残杀的？”
洛瑾瑜拼命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但，成磊的质问，并没有停止：“洛瑾瑜，身为你曾经的挚友，若你只害死我一个人，我或许还可以原谅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然想方设法，将所有的知情者全部杀死。那么多人，几百上千条人命，他们本该为国征战，抛头颅洒热血，可最终，他们却死在你们洛家的阴谋诡计之下！洛瑾瑜，当你深夜入梦，可曾梦到过那些枉死的人？那些曾活生生与你畅谈心事，笑谈理想的人，全部都因你而死！”
“不，不是我！”洛瑾瑜突然抬头，神情惊恐。
“不是你？”成磊残冷一笑，“洛瑾瑜，别再自欺欺人了。我只问你，如果不是你，他们会死吗？”
洛瑾瑜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他刚愎自用，以至于犯下大错，父亲隐瞒所有，将他调任成州。
有些事，他刻意地去回避。
可现在，终于无法回避。
他起身，静静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成磊，苍凉一笑：“你不是成磊。成磊说话，不会这么文绉绉。”
“是，我不是。成磊早就死了。”
他的确不是成磊，他是成磊的弟弟，成忠。
洛太傅的手段，太过狠辣。
凡是当年的知情者，全都被他明里暗里地处理掉了。
现在去查，查不到任何直接的线索。
但是，太子一番苦寻，最终找到了成忠。
事实上，这两年来，成忠一直对哥哥的死因存疑，他一直在查，却毫无线索。
但，和太子碰面之后，他才有了些微的头绪。
今天，他也是在太子的安排下，乔装一番，以成磊的面目出现，为的，就是摧毁洛瑾瑜的心理防线。
虽然现在被洛瑾瑜识破，成忠的愤怒，却没有消减分毫。
他看着洛瑾瑜，眼眸之中满是愤怒：“要不是你，我哥哥怎么会死！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想着以后能成为一代名将，他希望能娶个媳妇儿，生个儿子继承他的衣钵，但是，就因为你，他死了，被流窜的土匪杀死！多可笑！他一个为国征战多年却安然无恙的人，却死在流窜作案的土匪手里，真可笑啊！”
洛瑾瑜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最后，成忠说完了，他死死地盯着洛瑾瑜，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让他肠穿肚烂而死！
洛瑾瑜微微闭上眼睛，片刻后，他睁开眼睛，静静地看向成忠，他开口，声音很低：“你哥哥的死，我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说完，他看向刑部尚书，满面坦然：“大人，当年之事，是我所为。甚至包括后来的事情，也是我一人所为。请大人降罪！”
刑部尚书大惊，他没想到，洛瑾瑜居然招了。
对此，萧舒月并不意外。
太子和君北寒花了那么多心思查洛瑾瑜，自然不是一无所获。
洛瑾瑜在成州任巡抚以来，素来是兢兢业业，在成州百姓的眼里，他是个好官。
为此，太子还特意问了身为吏部尚书的袁尚书，从而确认，洛瑾瑜任成州巡抚，的确是尽职尽责。
所以，萧舒月猜测，洛瑾瑜虽然当年办错了事情，但，还不算是无药可救。
因为，一个无药可救的人，是不会有心思做有利于百姓的事的。
换句话来说，洛瑾瑜的良知，尚未完全泯灭。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只是，洛瑾瑜到底还是顾忌着洛太傅，自己一人承担了所有。
可是他忘了，以他的能力，根本做不到在杀人之后还抹平所有的证据。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刑部会一步步查下去的。
当然，这就不是萧舒月需要顾虑的事情了。
现在，洛瑾瑜还活着，洛太傅之前对太子的控诉就不复存在。
因此，他们离开的时候，得以将刘三带走。
刘三是不折不扣的汉子，即便被折磨成这副惨状，他也没有出卖太子。
回府之后，太子立刻让萧舒月去请常太医。
但，常太医来了之后，也是束手无策。
最终，只能按照孙老夫人说的法子，截肢，说确切一点，是截去四肢那没了骨头的软肉，减少创伤的面积，最大程度地降低感染的风险。
待他们说完，刘三醒了。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太子的脸上。
他艰难地扯动唇角，给了太子一个苍凉的笑容：“殿下，求您、给我一剑！”
太子不忍去看，别过脸去，双肩微微颤抖。
刘三仍旧笑着：“殿下，没什么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刘三，不愿意跟个蛆虫一般活着！”
太子没说话，大步走了出去。
常大夫和孙老夫人一时无言，也出去了。
萧舒月没走，她静静地看着刘三，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世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她没有承受刘三正在经历的事情，就没资格让他放宽心，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只是坐在那里，很安静地坐着。
刘三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死意已决。
这时候，君北寒走了进来，脸色有点不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