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舒月伸出手，在陷入呆滞状态的君老太爷眼前晃了晃：“祖父？”
君老太爷回过神，面色凝重地看着萧舒月：“你说你要去找北寒，这话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祖父，我认真的。”说着，萧舒月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这阵子我一直在忙旅游度假村的事儿，您也知道，我让老陈找了很多伤残的士兵来做事。看着他们缺胳膊少腿的，我心里实在难受。我也明白他们还算是幸运的，至少还有命在。还有更多的士兵在战事中因为受了重伤而死去，听着实在令人揪心。所以我给孙府医去了信，让他组织一批孙家的大夫，由我带着去南楚，救治那些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们。其实很多时候，如果救治及时，即便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还是可以抢救过来的。如果说我没这个本事也就算了，可现在我有这个能力，如果这样我还不去做些什么的话，我真的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个坎儿。”
君老太爷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你的想法有点骇人听闻，但，我支持你。”
萧舒月由衷地笑了笑，本想抱他一下的，又怕吓到他，只笑着说道：“祖父，您真的是一个很酷的老头儿！”
不拘泥于世俗，敢于支持她，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毕竟，这里是大魏，完完全全的封建社会。在所有人的共识里，女孩子没嫁人之前就应该待在家里绣花，嫁了人之后就待在府中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是女子的典范。
但，她不愿意做那样的女子。
出了君老太爷的院子，萧舒月去见君夫人。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是绕不开君夫人的。
听完萧舒月的话，原本坐得好端端的君夫人，出溜一下到地上去了，吓得夏嬷嬷赶紧去扶。
萧舒月以手扶额，好生尴尬。
唉，这个时代要求女子坐着的时候屁股只挨着椅子一点点，非说这样才能挺直脊背，保持良好的仪态。
事实证明，这样坐仪态是有了，但真的很不稳当啊。
瞧瞧，这不就翻车了。
重新坐好之后，君夫人双手扶住椅子的扶手，看了夏嬷嬷一眼：“你先出去，守着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夫人。”
夏嬷嬷出去很久，君夫人才开口：“为何想去？”
她还以为，萧舒月是想君北寒了。
毕竟，他们还算是新婚。
然而，听萧舒月说完理由，君夫人怔住了。
看来，是她格局小了。
她看着萧舒月，久久回不过神来。
说实在的，这顿时间她心里很不舒服，明明她才是萧舒月的婆母，可她最近看着，萧舒月对孙老夫人却亲昵得很，这实在让她膈应。
但，刚刚听完萧舒月所说的话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格局小了。
原先，她是最痛恨那些磋磨儿媳的世家夫人的，不曾想，自己差点儿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这一刻，君夫人觉得自己丑陋不堪。
她看着萧舒月脸上灿烂明媚的笑容，觉得萧舒月本该如此恣意潇洒地活着。
君家循规蹈矩的女人，有她一个就够了。
所以，君夫人什么都没问，只说道：“好，我答应。你放心，你走之后，孩子、孙老夫人，你经手的几个铺子，以及日常的人情往来，我都会替你操心的。只不过……”
“什么？”
“只不过你若大张旗鼓地到南楚去，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萧舒月灿然一笑：“母亲放心，我会乔装打扮，悄悄出城。”
君夫人点点头，那就好办了。
萧舒月本就生过孩子没多久，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对外就说她在家里管孩子，没有人会怀疑。
话说清之后，萧舒月就准备走。
“舒月，你等一下。”君夫人叫住萧舒月，转身朝着内室走去，再出来的时候，她手上就多了一个精致的紫檀匣子。
她走过来把匣子放下，从里面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给萧舒月：“舒月，这银子你拿着。”
“不用了，母亲，我手里的钱够用。”
君夫人直接把钱塞进萧舒月的手里：“拿着吧。正所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里，多拿些银子傍身也是好的。”
见她给的如此诚挚，萧舒月就接了过来，笑道：“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母亲。”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说着，君夫人的眼睛里，有了闪烁的泪光。
萧舒月暗暗点头，上前一步抱住君夫人，轻声道：“母亲，三个孩子就拜托您了。”
“孩子交给我，你放心就是。”
“嗯！”萧舒月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君夫人的院子出来，萧舒月很快回到邀月院。
一进院子，她就听到厢房里传来孙老夫人和孩子们的笑声。
这一瞬，她突然觉得步履艰难。
她和妈妈才见面不到三个月，她这个时候离开，还要到那样凶险的地方去，这样对妈妈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沉默地走进房间，看到妈妈坐在大床上，手里拿着一个木头做的拨浪鼓，正逗着趴在她面前的三个孩子。
看到萧舒月过来，孙老夫人欢喜道：“舒月，你快来看，祈安会抬头了。”
一般情况下，百天的宝宝才会抬头。祈安这会儿还不到三个月呢。
萧舒月看了看，还真是。
她坐着看了一会儿，始终没开口，倒是孙老夫人突然问：“舒月，你是不是有心事？”
萧舒月疑惑地抬头，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我还不知道你？平日里是最欢脱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这会儿这么安静，肯定是有事。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到南楚找北寒去？”
萧舒月惊呆了：“您、您怎么知道？”
“知女莫若母。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
萧舒月一把捂住她的嘴：“妈，您还是博士生导师呢，说话怎么能这么粗俗？”
孙老夫人打掉她的手：“话糙理不糙。行了，你想去就去，我帮你看孩子。”
萧舒月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色：“您不反对？”
“我为什么要反对？你想做的事情，尽管去做就好了，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虽然她会担心，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担心就折断了女儿飞翔的翅膀。
这一点，她还是有分寸的。
“妈，您放心，我不上前线，就是做做医疗保障工作。今天在西山您也看到了，那么多的伤残士兵，看着实在是令人心惊。这里的医疗和消毒手段实在是太落后了，尤其是战地医疗，迫切需要改善。现在，正是改善的好机会。”
孙老夫人笑了笑：“原先我让你学医你还不肯，现在，倒也是殊途同归了。不过，在医术上要做得细致一些，知道了吗？”
“知道。我这人最细致了。”
听到这儿，孙老夫人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就你还细致？袁菲一个小菜鸟，完全没有任何经验，你就敢让她去给人做剖腹产，还要自己做第二个小白鼠，就这，还敢说自己细致？”
萧舒月挽住孙老夫人的胳膊蹭了蹭，猛女撒娇：“哎呀，妈，这不是当时没法子嘛。”
孙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眸光爱怜。
紧接着，萧舒月又进宫了一趟，把她要去南楚的消息告诉了萧锦宸。
果不其然，萧锦宸很意外，甚至劝萧舒月不要去。
但，萧舒月劝人的功夫炉火纯青，很快就把萧锦宸说服了，顺便告诫他，和朝中重臣多交流，及时把握朝中的动向。
各方都做了交代之后，萧舒月觉得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出发。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起来洗漱，亲了亲熟睡中的三个孩子，抱了抱孙老夫人，到外面见到君夫人和君老太爷，挥挥手就算了事。
她没带旁人，只带了独活和黑豹，暗地里另有六个暗卫相随，几人一人一骑，待城门一开，就朝南疾驰而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