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现代言情>二手玫瑰【完结】>第二十五章

  光影璀璨, 点点滴滴落在四人中间。

  温以穗被簇拥在中间,怔怔扬起的脸蛋写满错愕。

  放眼望去,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凝聚了好奇和八卦。

  客人交头接耳, 笑得一脸暧.昧。

  甚至还有人偷偷拿起手机,开始下注。

  “刚才我就觉得熟悉,那个人……那个人是陆延吧, 参加《蒙面舞者》那个?”

  “那他喊的温老师……会不会就是上节目的那个导师啊, 原来温小姐跳舞那么厉害的。”

  “傅明洲居然喊的穗穗, 他们以前认识吗?”

  “肯定认识啊, 而且还关系匪浅, 说不定还是前男友, 连小名都知道。”

  窃窃私语不断,各种声音钻入耳朵。

  温以穗一时语塞, 在听见“前男友”三个字时,下意识看向傅明洲。

  男人薄唇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罕见的心情愉悦,好整以暇等待温以穗下一步的动作。

  开场舞是一早就定下来的,是她和顾珩。

  温以穗赧然致歉。

  唇角的笑意渐渐从傅明洲和陆延脸上褪去, 傅明洲不动声色收回手。

  仍旧保持俯身的动作,傅明洲声音诚恳认真:“那……第二支舞可以吗?”

  陆延瞪圆脸,不甘心:“温老师!”

  傅明洲淡淡侧身:“陆先生不懂得先来后到吗?”

  陆延反唇相讥:“我只懂得尊老爱幼, 傅先生是吗?”

  气氛僵滞,在场的人都心领神会闻到一股莫名的火.药味。

  “穗穗身子不舒适。”

  顾珩轻飘飘, 落下一句解释,婉拒了傅明洲和陆延的好意。

  一场无声的硝烟暂时进入中止状态。

  音乐声渐起, 温以穗漫步踏入舞池中央, 女孩纤细手指轻搭在顾珩肩上。

  长裙翩跹, 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顾珩宽厚手掌贴着自己的腰侧,灼热滚烫,刚好落在那株玫瑰上。

  “玫瑰,傅明洲绣的?”

  “嗯。”

  欢声笑语埋没在流淌的音乐声中,大抵是怕自己的舞姿不好看,众人都关注自身的舞步,舞池中央甚少有人朝温以穗和顾珩投来视线。

  除了傅明洲和陆延。

  余光瞥见落在自己手臂凌厉的视线,顾珩唇角笑意渐深。

  倾身在温以穗耳边低语,意有所指:“……穗穗喜欢?”

  独属于男性特有的荷尔蒙迎面而下,温以穗红唇上扬,佯装听不懂顾珩话中有话。

  “哥哥说的是玫瑰还是傅明洲?”

  顾珩眸色稍变,须臾方道:“当然是玫瑰,穗穗很喜欢?”

  “喜欢啊。”温以穗不假思索点头。

  “那人呢?”顾珩弯唇,“穗穗好像越来越受欢迎了。”

  喜欢温以穗的人前赴后继应接不暇,从陆延到傅明洲,还有一个到现在还看不清自己心的傅砚。

  贴着温以穗的手指渐渐减重力道。

  温以穗倒吸口冷气,忍不住踩了顾珩一脚。

  “我什么时候不受欢迎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珩歉意松手。

  确实,从学生时代开始,温以穗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追求者。

  有一回圣诞节,温以穗被困在学校,顾珩还以为是司机玩忽职守。

  亲自驱车前往接人,到了才发现,是温以穗收到的礼物太多一车子装不下。

  顾珩不解皱眉:“你们学校男生……这么多?”

  “不是只有男生,女生也有好多,还有的是隔壁学校的。”

  女孩撇撇嘴,一点也不将顾珩当做外人:“还有的在楼上,哥哥你帮我搬下来,太多了我拿不动。”

  顾珩:“……”

  随便一翻,好些圣诞礼物都偷偷挟带了情书,男女都有。

  顾珩垂下眼,突然歇了让温以穗报考女子学校的心思。

  长大后,这种情况不增反减。

  往事历历在目,顾珩笑了两声,眉眼柔和些许。

  舞池气氛融洽,温以穗和顾珩一举一动都透着外人插.不进去的亲昵和自然。

  傅明洲捏紧了酒杯,喉结微滚,金丝眼镜后的一双眸子晦暗不明。

  陆延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侧的俞远从方才伊始,就陷入无边无际的自我怀疑。

  “原来温老师是那个温家啊。”

  陆延猛地回过头:“……你认识?”

  俞远摇头如拨浪鼓:“之前听我妈说过几句,很久之前的事了。”

  脚下还踩着别人家的地盘,俞远不由压低嗓音。

  “听说温老师的母亲,长得特别漂亮,年轻时是南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精神……精神出了点问题,差点将女儿溺死在水里。”

  “……不过这些都是听说的啊,不知道真的假的。”

  ……

  音乐声掩盖了众人的喁喁私语。

  推杯换盏,裙摆翩跹,富丽堂皇的别院见证了纸醉金迷的一晚。

  深夜时分,宴会终于敲响钟声,客人陆续离场。

  贴在脸上一晚上的微笑面具摘下,温以穗懒洋洋坐在花园的秋千上。

  脚尖点地,慢悠悠晃动着秋千。

  群星低垂,晚风吹皱了一池湖水,涟漪舒展,满满扩散至温以穗脚边。

  偶然睁眼,瞥见脚边多出的一个黑影。

  温以穗险些惊呼出声。

  “穗穗,是我。”

  低沉喑哑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傅砚好像喝了不少,身上酒味浓烈,隐隐还掺杂着尼古丁的气息。

  男人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头顶枝叶低垂,忽明忽暗。

  转身方发现,傅砚指尖还留有一抹猩红,火光照亮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自认识开始,温以穗好似从未见过傅砚这般颓废沮丧的一面。

  “……傅砚?”温以穗失声。

  傅砚哑然失笑:“不是傅先生吗?”

  他还是对之前的称呼耿耿于怀。

  “穗穗,我不知道、不知道你……”

  他从不知道温以穗和顾珩会是这样一种关系。

  傅砚眼神流露出几分落寞和失望,“你是故意瞒着我的吗?”

  “你也没问过我。”温以穗淡声。

  “那林菡呢?”傅砚仰起脸,嗓音好似带了哭腔,“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她了?”

  以前他从不将温以穗归于自己圈子的人,自然以为她对林菡一无所知。

  温以穗默然,没有否认。

  傅砚眼中的痛苦更甚。

  在傅明洲面前洋洋得意的自信一点也不剩,只剩下无止境的悲怆和凄凉。

  醉意上头,傅砚朦胧着双眼,趔趄低笑两声,好像是在自嘲。

  “穗穗,你真的……真的喜欢过我吗?”

  ……

  宴会结束之后,傅明洲和陆延不约而同仰起头,视线在人群中逡巡,寻找温以穗的身影。

  刚送走客人,顾珩闲庭信步踏进前厅,彬彬有礼:“需要给二位安排车子吗?”

  傅明洲:“不用。”

  陆延:“不用!”

  异口同声的拒绝。

  顾珩眉角轻动。

  客人散去,前厅的灯红酒绿也不再,高大的落地窗映出三人颀长的身影。

  以及花园的两人。

  隔着摇曳树影,傅砚和温以穗相对而立,丝毫没注意到从里间匆匆走出的三人。

  星月是黑夜唯一的点缀,匆匆行至湖边时,恰好听见傅砚歇斯底里的一句质问。

  黑影齐齐顿住,落脚点都在同一个地方。

  夜风习习,昏暗的夜色看不清傅砚的轮廓,依稀只能看见对方强撑的嘴角。

  温以穗声抬眸,目光无声和傅砚对上,夜风荡起她裙摆的一角。

  女孩声音极轻,渐渐掩于风声之中:“……喜欢过的。”

  ……

  更深露重。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时,时针刚刚划向“3”刻度。

  心跳尚未恢复正常,耳边一阵轰鸣,好像还停留在梦境中。

  惊魂未定。

  眼前所见只有无边无际的池水,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沉重。

  努力向上挣扎的小手也渐渐失去力气。

  再往后,是女人轻柔悦耳的歌声。

  恶心的感觉又一次涌起,温以穗习以为常拉开抽屉,寻找褪黑素。

  一番翻箱倒柜之后,却一无所获。

  双眉渐渐拧起,温以穗起身下楼,厨房最上端的橱柜也找不出一点有关褪黑素的蛛丝马迹。

  “别找了。”

  脚步声自楼上传来,顾珩自上而下,轻飘飘瞥了温以穗一眼,“没在那里。”

  “你又偷拿我的褪黑素。”

  “医生不让你多吃。”

  温以穗撇撇嘴,不满拥着毛毯躺在客厅沙发上,陷入一片柔软。

  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自己好不容易藏好的东西,顾珩总能轻而易举找出。

  即便是现在,只是一个眼神,顾珩立刻了然:“又做噩梦了?”

  “我又梦见她了。”温以穗声音缓慢。

  她对母亲这个词,模糊又陌生。

  隔着一双惺忪睡眼,温以穗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哥,你那时候……怎么会知道我出事的?”

  第一次遇见顾珩,温以穗才四岁,小萝卜头站起来,只够抱住顾珩的大腿。

  温母端庄大方,搬家第一天,就给邻居都送了小甜点。

  她长得漂亮又温柔,邻里对她无不赞赏。

  温以穗则不然,小姑娘任性又爱哭。

  好几次路过温家,邻居都听见温以穗的哭天喊地,以及温母轻柔的歌声,好像在安抚小孩。

  “隔壁小孩又哭了。”

  不知第几次,顾珩从学校回家,又一次听见母亲的哀叹。

  顾母无奈摇头,转身叮嘱顾珩动作快点,他们等会要去外婆家,天黑前得出发。

  小小的顾珩板着脸,老气横秋:“知道了,我不会迟到。”

  行李收拾妥当,出发前却出了意外。

  隔壁的小姑娘从家里跑出,温以穗哭得失声,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一头扎进顾珩怀里。

  嗓子冒烟,温以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凭着本能,紧紧攥着顾珩的袖子不放。

  随后而至的温母满脸歉意,连声道歉。

  行人路过,哀叹温母的不容易,又责怪温以穗的不懂事。

  紧攥自己袖子的女孩被温母强行从自己身上剥离,顾珩双眉紧皱。

  “穗……穗穗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外婆家吗?我可以照顾她的。”

  “太麻烦了。”温母婉言相拒,低头抚摸女孩光滑的面庞。

  声音饱含歉意,“而且穗穗最近感冒了,不能出远门,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有理有据,顾珩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驳。

  那一抹布料终将从自己指尖滑落,温以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珩最后从后视镜看见的,只有女孩泪眼婆娑的一双眼睛。

  再之后的记忆温以穗记不清,只记得不久后,自己被关进地下室。

  逼仄的地下室幽深安静,连一束光也没有。

  温以穗吓得大哭,一遍又一遍拍着门。

  可惜邻里对她的哭声早就免疫,估计还会嫌吵,在家偷偷骂一句温家小孩不懂事。

  大夏天,密闭的地下室好似一个蒸笼,口干舌燥,温以穗渐渐感觉到无力。

  捶着门的小手逐渐下移。

  隐隐的,听到车子熄火的声音。

  好像是顾珩。

  少年沉着又冷静:“阿姨,我的手机是不是在穗穗那里?”

  他佯装懊恼,“明明下午出门前还在的。”

  那段时间,他唯一见的人,只有温以穗。

  温母笑得温柔:“阿姨明天给你找好不好,今天太晚了。”

  “不行。”顾珩软硬不吃,连身后父母的劝诫也不放在眼里,态度强硬,“我现在就要!”

  十岁小孩嗓子的杀伤力,还是十分厉害的。

  不多时,陆续有邻居过来好心问发生了什么。

  温母拗不过顾珩,强颜欢笑,开门让顾珩进屋。

  “穗穗不在房间吗?”

  “她和我一起睡。”女人声音依旧平和,“你小声一点,别吵醒她。”

  自然是一无所获,顾珩还因此惨遭了父母一顿斥责。

  谁也没想到,前脚才从温家跑出来,后脚顾珩又偷偷溜进人家后院。

  哒、哒、哒。

  很轻很轻的声音,中间间隔的时间并不同。

  不仔细听根本不会发现。

  顾珩默默数着节拍,前段时间无聊在家翻阅摩斯密码。那时温以穗恰好被母亲抱着出门,也跟着看了几眼。

  没人知道温以穗会偷偷学着记下,也没人知道顾珩在破解后的第一秒。

  转身找了石块,不由分说砸向地下室小门的锁头。

  “砰”的一声,锁头应声而碎。

  木门推开,月光争先恐后鱼贯而入,顾珩逆着光,站在门口。

  手心隐隐有血丝渗出,顾珩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一幕。

  最后一丝力气用尽,温以穗倒在地上,耳边是顾珩急切的声音,还有闻声赶来的顾家父母。

  温以穗得救了。

  睡意漫上眉眼,温以穗勾唇,手指稍曲,在空中模仿敲打的动作。

  “还好你那时听见了。”

  后来顾珩解释温以穗敲的是摩斯密码,却无人相信四岁小孩的记忆力能那么好,只当是敲击声吸引了顾珩的注意。

  温以穗轻声:“我到现在还记得,sos是这样……”

  “穗穗。”

  落在空中的手指忽然被人紧紧攥住,顾珩曲膝半跪在温以穗身侧。

  客厅没开灯,只有徐徐月光从窗口照进,正好落在顾珩身后。

  好像又回到那天,少年披星戴月,出现在地下室门口。

  “不会再有用上的那一天了。”顾珩低声。

  “我保证。”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