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今天和往常的打扮并无二致，长长的秀发她编成了一串麻花辫，斜斜顺着后脑勺，搭在一侧的肩膀，落到胸前。
厚厚的刘海，土气的黑框眼镜衬得她唯一露出的下巴，尖尖的，白白的，像是一小撮温润的白玉。
迎着白日的阳光，看得一旁站在院子里和牛大爷说话的李阎眸光闪烁一瞬，往那瞥了一眼。
平时冷漠的汉子看了看陌生的女知青后背拖着一大袋棉花，李阎自己也摸不准自己的心思，等他反应过来。
自己已经快步走向牛大娘的方向，院子里的三人看神色冷漠的汉子不发一言地绕过了走在前面的牛大娘。
他缄默的来到十月身边，不给人反应地拿起了十月背着的袋子。
十月微微有些愣住，牛大娘刚才开门的时候，看她背了一个与身形不相符的袋子，还以为里面装了多重的东西。
棉花这东西看着占地方，装了满满一大袋，其实它不重，上门的十月怎么好意思让年龄做她奶奶的牛大娘帮她背棉花，再说又不重。
十月见那猛汉自顾自抢了自己手上的袋子，她费力地仰头，阳光照在这人的身上。看書溂
十月眯着眼对上了他比旁人更深沉的眼。
而抢了陌生知青一大袋棉花的土匪汉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被他高大的身形衬托的越发娇小的小知青。
小知青的个子不高，一米六多一点顶天了，小细胳膊，小细腿的，站在他的身前就更显小了。
将近一米九的农村糙汉子高大身影笼罩的结结实实，他低下头，像巨人凝望他的洋娃娃一样，凝望着站在他阴影里的十月。
眼下那一抹白生生的颈子，猛地一下猝不及防地撞进男人黝黑的眸子。
凶悍的眼中掠过一缕缕的不知所措，十月听见凶猛的汉子凭空冷咳了一声，他面色很不自在地别过脸。
像是热心肠又不知怎么表达的不好意思，瓮声瓮气地张嘴对着一旁揣着手笑得一脸慈眉善目的牛大娘吱了一声。
“这棉花我给放屋里去了。”
不等人回答，李阎熟门熟路地提起手边的大袋子转身往牛大娘的屋里去。
眼见天慢慢转凉，李阎看陌生的小知青带着一袋子棉花来牛大娘家。
糙汉子性子粗中有细，心绪一转，便知这位新到的小知青大上午来牛大娘家的目的。
身后人的目光萦绕在他的背后，不明显的眸光打在他的背上，李阎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倏地欢呼雀跃了起来。
砰砰的小鹿，蹦跳个不停，直到走到正屋里，明确感知不到门外打量的目光，男人隐藏于彪悍的脸上，微不可见的羞涩才逐一散去。
堂屋的门外，小院里，牛大娘笑笑地走到十月的跟前，轻声笑意对着茫然无措的小知青解释。
“李阎这小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别看他面上冷，性子却是真的很不错。”
十月跟李阎几天前有过一面之缘，她对这个陌生男人的印象很深刻。
十月回忆着刚才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粗犷的膀子，古铜色的皮肤下，刀削斧凿的深刻五官以及夹带着一身凶悍不好惹的气势。
凶凶的，怪吓人，之前她还以为这人上手要抢她手上的棉花，要不是在院子里，依男人凶悍不好惹的长相，她错把他当成土匪都有可能。
“...是...是挺好的。”
杵在院子里，不知道说什么的十月喉咙噎巴好半天，才违心顺着牛大娘的话磕巴出一句不成句的话，
院子里，十月伸手接过大娘递过来的板凳，收回跟随男人宽大后背的眼，同时眼眸中漾起一弯明月的笑。
坐下的十月从衣服兜里掏出了带过来的布票，递给了坐到她对面看样子想要和她闲话家常的牛大娘手中。
两个人之前都说好了，没什么可推拒客气，牛大娘眉开眼笑地接过了十月手里的票据。
这时候买生活物资不简简单单有毛票就能买，没有票据有钱也白搭。
这马上天冷了，牛大娘家里不缺棉花，缺的是给小孙孙做衣服的布料。
这换了布票，牛大娘别提多开心了，这时从厨房里出来的牛大爷双手端着一碗热水，招呼上门的客人喝茶。
十月赶紧起身，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长辈递过来的碗。
自觉招待完客人的牛大爷笑眯眯的和坐在一旁的牛大娘知会一声，便拿起了窗户上放着的烟杆子。
六十多岁的老头一手撑着陪了他几十年的烟杆子，一只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地出门溜达了。
“你瞅瞅你牛大爷，六十多岁的人啦，”
目送牛大爷远去的牛大娘一转眼等不及跟一边的十月抱怨，“孙子，孙女好几个了，也没见他把手里的烟杆子丢了，前几天他小孙孙抱怨，说爷爷臭臭。”
十月能说什么，她一边笑着听牛大娘闲话家常的抱怨，一边用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嘴边的白糖茶。
村里待客，白糖泡的水就是很好的待遇了。
放下手里拎着装棉花的袋子，李阎回身大跨步出了堂屋，出屋门的他顺着响动看见了十月。
看坐在小院里的知青还没有走，李阎的心里是既庆幸又没由来的紧张。
停在堂屋门口的高猛男人，无措地搓了搓垂下的手，他的手常年劳作，手心布满了粗糙的老茧。
那边和十月聊得正欢的牛大娘，随意抬眼往屋里看，见李阎默不作声地站在门边。
她连连招手，唤沉默的男人过来小院坐一会儿。
说来也巧，李阎这次特地来牛大娘家一趟，他的目的和十月一样。
李阎家就他一个人，一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独身一人，做饭洗衣服，收拾家务这些勉强还能凑合。
这针线活，难为人难为的厉害，眼看冬天快到了，李阎打算弹几床棉花被。
牛大娘做衣服的手艺，全村出了名的好，李阎和牛家关系好，半大的小子从小没妈，独身的爹一手拉吧大。
从小穿的衣服都是拜托牛大娘做的，他们爷俩也不让人做白工，来拿衣服的时候，手上从不空手来，手里拿些猪肉，白糖...这些都是村里的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