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话的功夫，尹小姐已经戴好面纱，从孟妩身后走出，见到纪雪瑶时莫名有几分心虚，行了个礼：“见过安平郡君。”
陆行章目光在两人只见划过，淡漠出声：“外面这么大阵仗，在下还以为是尹小姐来兴师问罪了。”
声线已然恢复平时的冷静。
尹小姐不知如何开口，孟妩从善如流地回答：“一点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我正给尹小姐看诊呢。”
“那我在外面等你。”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纪雪瑶遭到无视，强撑起的笑有些垮下，伸手拉过尹小姐，在陆行章看不到的地方眸子凌厉地警告。
孟妩看在眼中，笑容不变，扶上尹小姐的后腰，对陆行章笑笑：“不用，已经结束了。”
四人走出内院，外面的府兵立刻打起精神，紧张地看着他们。
孟妩只当尹小姐是寻常病人，利落地开药方。
纪雪瑶和陆行章站在一旁，前者有心和陆行章聊两句，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药膏要过几日才会做好，到时我会派人送到府上，这期间照这方子吃药。”孟妩声线平和地嘱咐着。
尹小姐拿着药方和药点点头，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纪雪瑶，低声道歉：“给安平郡君添麻烦了。”
“没惹出大事就好，就是辛苦陆公子平白跑了一趟。”纪雪瑶逮着机会就把话题往陆行章身上引。
孟妩放好毛笔，思绪微转，总觉得纪雪瑶这一趟来得怪怪的，竟然还专门把陆行章带过来。
“无妨，确认孟妩安全才是首要的，毕竟我在书院，她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的。”陆行章脸色晦暗不明看，看不出他的想法。
送走纪雪瑶和尹小姐，医馆内才逐渐恢复秩序，陆玉凑过来满脸敬佩：“嫂嫂，我还以为她要把你抓走了，没想到你应付过来了。”
“别小瞧嫂嫂，嫂嫂可厉害着呢。”孟妩摸摸她的头，露出淡淡的笑。
陆行章却没什么表情，耐心地坐在角落里等着，还不忘随手翻翻存放在医馆的书，回想着纪雪瑶找他时的笃定，眼神深了几分。
怎么看纪雪瑶都是提前知道尹小姐会来找事。
待孟妩空闲下来，他才抬眉问：“尹小姐之前来过？”
“恩，说是要化痕霜，我说要诊断，她不肯，怒气冲冲地走了。”孟妩言简意赅地告知。
“她怎会知道？”
“说来也巧，我听那些姑娘的口风，似乎是从大将军府传出来的风声。”
简单对话结束，陆行章陷入沉默之中。
孟妩任由他思考，却似乎不在意这些事，嘴里只关心他的身体：“我看你好像瘦了点，没吃好吗？”
陆行章扫了她一眼，又收回眼神，慢条斯理地：“有时间担心我，不如想想你自己吧，这尹小姐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你们春节放多久？”孟妩权当耳边风，只想知道自己关心的情报。
“……七日。”
确认和书上的一样，孟妩缓缓点头，心里有了计划。
上次看诊过后三日，孟妩做好尹小姐专用的药膏，为了不出差错，亲自送上门。
她抬头看着尚书府三个大字，深吸一口气，上前请示：“烦请禀报一声，孟氏医馆孟大夫求见。”
门口府兵上下打量她一遍，转身进去，片刻后回来，示意孟妩跟着他。
尚书府内的装饰华贵，她小幅度地扫视着，直到府兵停在房门前。
“尹大人已经在等您了。”
“尹大人？”孟妩眉尾上抬，讶然：“我不是要见尹小姐吗？”
“请。”
府兵不容她多言，转身离去。
孟妩只能硬着头皮跨进门槛，正中坐着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正在悠然品茶。
“民女见过尹大人。”
尹大人缓缓放下茶盏，不疾不徐地看向孟妩，手里把玩着佛串，“前几日小女冲撞了孟大夫，还请孟大夫莫要怪罪。”br>
“尹小姐也是情急之下冲动了些，无妨。”孟妩摸不清尹大人的想法，无奈书中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只得小心行事。
尹大人一时没有回话，佛珠偶尔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正在孟妩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出声时，尹大人开口了。
“并州太守一事，我也有所耳闻。”他声线稳重，语速缓慢。
没想到这里也能听到并州太守的事，孟妩心头诧异和疑惑交叠，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思及此，孟妩立刻出声打断：“并州一事，由钟统领接手负责，民女也不甚清楚。”
尹大人转佛珠的手瞬间收住，吐出一口长气，盯着孟妩的脸缓缓发问：“我听说冬至那日钟统领还专程去拜访了孟大夫，难道没有提及？”
“民女算是并州意外里的幸存者，钟统领出于好心来慰问，也能够理解。”孟妩警惕拉高，逐渐认真起来，谨慎回答尹大人的问话。
“也是。”尹大人若有所思地顿了顿，招手吩咐着下人：“带孟大夫去小姐那儿。”
又回头对孟妩道：“小女就拜托给孟大夫了。”
“民女定当尽心尽力。”
走出屋子，孟妩面色严肃了几分，心下不安起来，不知为何觉得这尹大人来者不善。
尹小姐正在院内照镜子，听见脚步回头，一看是孟妩，惊喜道：“孟大夫，你开的药果然有效果，我感觉脸上疤痕淡了许多！”
“还请让我看看。”孟妩抿着平常的微笑。
尹小姐支走其他下人，掀开面纱，原本树根般盘根错节的伤疤不再凸起，扁平许多，皮也皱起来。
孟妩仔细检查，又给尹小姐再度把脉，折腾了会儿才收手，从袖子里拿出配制好的药膏递给她。
“这药膏需得小姐自己涂，随身携带，谁都不要碰，哪怕是尹大人也不行。”她压低声音叮嘱。
尹小姐虽然跋扈骄纵，却不是傻子，闻言发问：“为何？”
孟妩声音更低：“在告知小姐之前，我有事想确认，请问尹小姐受安平郡君胁迫吗？为何我见小姐对安平郡君多有回避忌惮？”
“……安平郡君宛若我长姐，很是威严。”尹小姐小声回答。
那就不是威胁，孟妩稍稍放心，这才如实道：“尹小姐，您这疤痕是中了毒。”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