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邓布利多再次进入病房时,赫敏微笑着看他,轻快地说道,“我可以出院了吗,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透过那双半月形眼镜深深地凝望着赫敏微笑的脸,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当然可以,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您尽管说。”赫敏说。

  窗外的阳光照在了邓布利多苍老的面容上,照在他脸部深深的皱纹上,一向安然若素的老者,此刻却露出了一种微妙的悲哀神情。

  “把她找回来,安妮。”

  赫敏——此刻应该是魂器安妮,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那双温暖的褐色眼睛已变得一片死寂,魂器安妮靠在了床头,小幅度地歪了歪脑袋。

  “她不愿意醒,邓布利多。”她轻飘飘地说:“而且,我认为没有必要再把她找回来,她的灵魂需要得到安稳。”

  “我以为你爱她。”邓布利多低声说。

  “我的确爱她,”安妮拿过赫敏的魔杖在手里把玩,细细地摩挲着那魔杖上的纹路,“主魂把我创造出来,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命,我为她死了多少次啊,这个中滋味儿,除了我没人能体会,是不是?”

  “你想代替主魂成为新的安妮·波特。”邓布利多的声音里泛着凉意,“用你最爱的人的躯壳。”

  “我想,也没人能成为安妮·波特了,是不是?”安妮微笑着说,“我的灵魂装在我最爱的人的身体里,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你令我感到恶心。”邓布利多冷冷地说。

  “你什么都不懂,邓布利多。”安妮眯起了眼睛,挤出一个冰冷的笑容,“要听听我的故事吗?要看看我最真实的面目吗?我发誓你不会愿意知道这一切。”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目光变得阴冷危险,“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什么时候制作的魂器吗……你可以猜猜,毕竟秘密说出来,就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那条项链?”邓布利多平静地说。

  “看来,她对你有所保留啊,邓布利多。”安妮摇了摇头,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也许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这只是其中一件,但我想说的是,生命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她停顿了一下,面上浮现几分讥嘲。

  “主魂在创造我的时候特意下了一道指令:保护赫敏·格兰杰直到项链毁灭,她想的可真细致,懂得自己的分魂会生成自我意识,产生取代之心,她和汤姆·里德尔创造魂器的初衷完全不一样,邓布利多。”安妮淡漠地说,“她压制了我的戾性,把我打造成一个守护爱人的骑士,把那些所谓的爱灌输给了我,可她忘了一件事啊,邓布利多。”

  “她是一个后天才懂得爱恨的‘人’,而我只是一块吸收了情感与记忆的灵魂碎片,因此,我记住了很少的爱,反复感受着很多的恨。你要问我多爱赫敏·格兰杰,我只能说,那是主魂,不是我。”

  病房里一片诡异的沉默,安妮把魔杖放在了枕头边上,抬起头看着邓布利多,“你会杀了我吗,邓布利多?你一向怜悯那些还活着的人。”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吧,安妮?”邓布利多镇定自若地说,“这已经不是你存在的那个世界。”

  “看到哈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安妮嗤笑一声,“我的演技不怎么好,是吧?”

  “你在试探,很聪明的举动。”邓布利多说,“虽然我不知道上一世的安妮与这一世的变化有多大……但我相信一点:只有爱赫敏·格兰杰的安妮·波特才是真正的安妮·波特,你只是一个赝品。”

  “那就拭目以待吧,邓布利多。”安妮摆了摆手,神色挑衅道,“用爱来当圣人说辞的都是傻瓜,不相信自己被爱着的邓布利多,是真正的邓布利多吗?”

  邓布利多本来已经转身离开,他猛然回头看着安妮,目光中似有寒意掠过,但又迅速恢复了平静,“情报工作做得不错,安妮,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夸你了。”他平和地说,“也许我该给斯莱特林加十分。”

  “如果您能放我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安妮说。

  他关上门,没有看到安妮阴狠的表情从脸上迅速褪去。

  “教授,这到底——”哈利急切地想得到回应。

  “比我想得要麻烦一点,西弗勒斯,我允许你到我的办公室取一本被我闲置了许多年的书籍,希望那能让我们找到一些有用的法子。”邓布利多沉声说,“还有,熬制一些加强效果的睡眠药剂,我想,只有身体进入睡眠状态,赫敏才能有机会回来。”

  “哈利,明天亚瑟会带你先回德思礼家,在这一个月里,你必须保持冷静,保持安静,任何时候都不要拿出你的魔杖,不要离开你姨夫姨妈的房子。”

  “我可以做什么吗,邓布利多?”西里斯说。

  邓布利多看了他一眼,“你需要休息,西里斯,你这两天太累了,养好精神,我们才能制定后面的计划。”

  安妮靠在枕头上,做着阿晋不允许做的事(实际上没做,此处省略200字自己去weibo看)

  她突然觉得无趣,把镜子扔在一旁,屈起双腿看向窗外,静静地沉思。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轻盈的脚步声,苦涩中带着微甜的魔药味儿,安妮眨了眨眼,回过头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斯内普。

  “邓布利多让你给我带了什么口信?”

  斯内普默默地拉过床边的一把椅子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小瓶透明色的药水,放在镜子旁边。安妮扫了一眼,好笑道:“我想邓布利多是打算让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灌下去。”

  斯内普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着安妮把药给喝下去。

  安妮慢慢收起笑容,看着斯内普的目光带了一点审视,她想了想,拿过一瓶魔药在手中把玩,“我以为你会问我问题——无论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可真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西弗勒斯。”

  斯内普漆黑的眼睛望着她,像是在一片荒原中待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小片绿洲,空洞的眼中慢慢焕发出神采。

  “你以前从来不这么叫我。”他轻声说。

  安妮转着药瓶,褐眸里一片平静,她说道:“我经常这样这样叫,西弗勒斯也从来没有拒绝过我这么叫他。”她停顿了一会儿,把雪白的被子拉过盖在自己的身上,“如果我哪天只称呼他为教授,那一定是他做错了事。”

  斯内普面上微动,但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地倾听着安妮的话。

  安妮低头看着洁白的被子,忽然开口道:“其实我不想活,可西弗他让我活,我怎么死?”

  斯内普知道她说的是哪个西弗,但还是下意识地问道:“你不恨他?”

  他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恨他。”

  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斯内普的脸,“我恨西弗勒斯。”她说。

  阳光照在斯内普蜡黄的脸上,他似乎有些不习惯,身子往前移了一点,“恨他也好,”他轻声道,“他本来就做错了事。”

  这感觉可真怪异。

  他面对着赫敏·格兰杰的脸,却是在和上一世的安妮对话。

  “我是安妮·波特,但也不是她。”安妮捏了一缕褐色的卷发,神色淡淡道,“你也不是我熟悉的那个西弗勒斯——所以,你不用愧疚,也不用想着弥补什么。”

  斯内普的大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膝盖,他声音颤抖地说,“……安妮。”

  这是他第一次在安妮面前叫她的教名。

  安妮没有感到意外,她拧开木塞,垂眸看着里面无色无味的液体,“你会为我的离去而感到一点悲伤吗?仅仅只是我。”

  斯内普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

  “看来我把邓布利多唬住了?”安妮笑了笑,“那些确实是我的心里话,西弗勒斯,我确实只是为了这副身体的主人而存在,也恨着把自己的灵魂分裂成拼图的主魂。”她顿了顿,又说道,“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仅有的情感分享给了我,却不知道我不想记住一切。”

  “我不应该有感情的,西弗勒斯,这是我的妄念,也是我的妄灾。”安妮微微一笑,“我想,我也该回到我的世界了。”

  斯内普的手掌如铁烙般生生地拽住了她的手腕,魔药因为晃动洒在了床单上,“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

  “是主魂的意识烙印当初在大战中保护了我,”安妮平静地说,“现在烙印消失,我即将回到主魂的怀抱。”

  “什么烙印?”斯内普声音嘶哑,“意识烙印,从一开始,就在赫敏的身上。”安妮说,“这也是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她忽然脱离了斯内普的掌控,喝下了那只剩半瓶的浓缩睡眠药剂,“你不用担心,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安妮凝视着斯内普苍白的脸,粲然一笑。

  “西弗,”她说,“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在意我。”

  太阳的光线被云层遮盖住,房间里暗了下来,安妮——不,应该说是赫敏,她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斯内普如一座雕塑般僵站在床边,久久没有动。直到有人再次进入房间,他才抬起酸疼的脖子,麻木地看向来者。

  “她走了。”

  天色变成暗沉沉的灰色,似在为这一场离别配上适宜的背景。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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