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根本就没有对我做出什么承诺！”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张敬儒怔怔地望向朱允煌，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居然还能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见张敬儒的状态差不多也稳定了下来，朱允煌便问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问题。
“张大伯，那些万利坊的人都把你们关在哪里？”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张敬儒似乎回想起一段自己十分不愿意记起的回忆，表情变得有些痛苦。
“我们全都被关在万利坊地下的地牢中。”
“具体有多少人我不知道，因为我们每间屋子中都关了十个人，具体有多少屋子，我也并不清楚。”
“我只记得哪里的条件及其恶劣，狭小腥臭的房间里硬是被塞进了十个人，进去了几乎就再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虽然我从来没有坐过牢，但是我感觉那里的环境……简直就是比坐牢还要差！”
朱允煌眉头一皱，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地牢中潮湿恶臭的味道。
“你们就这么每日都被他们关着吗？他们不强迫你们做苦力或者什么的吗？”
张敬儒叹气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被他们关起来人，至少都是欠五百两银子往上的。”
“他们先是会收了你住的房子，然后收掉一切你身上值钱的东西！”
“直到确定你再也拿不出任何能够给自己赎身的东西，他们就会把你关进去。”
“依照先前和万利坊签订的合约，若是拿不出银子来，他们的确是有权利将欠款人扣押的。”
“所以我们别无他法，也只有老老实实地待着……”
朱允煌疑问道：“我先前听张天顺说，他们要到下个月将你们所有人押送到蛮荒之地，发你们去做开荒的苦力，是吗？”
张敬儒的面色变得惨白，颤抖着嘴唇答道：“是……是的。”
“凡是还有些亲人朋友愿意帮忙的，在地牢中住不了几天，就会被人花钱赎回去。”
“但若是实在掏不出银子赎身的，最后都会被一同押去开荒。”
“我听人说过，西南的荒境条件极其恶劣，去了之后就要没日没夜不停歇地干活！”
“凡是被送到那里开荒的，基本上都撑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
朱允煌不由得追问道：“既然说好了是下个月，那又为什么要突然提前押人走呢？”
张敬儒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昨晚是突然的临时决定。”
“跟我呆在同间房间里的一个小伙子，听说昨晚就要被押走，当场就疯了，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认识大名鼎鼎的皇孙，自己有家里人是皇孙身边的相好。”
“只要能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能够说服那位皇孙把他赎身……”
“可是万利坊中的人向来是看银子办事的，没有银子，谁会听这个小伙儿神神叨叨，一派胡言？”
“于是无论他怎么疯狂为自己辩解，最终还是被人押走了！”
朱允煌与马三保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知道张敬儒口中这个人并不是别人，正是若蕾那个赌棍哥哥，李强。
看来他也没能例外，终于如愿把自己送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朱允煌听张敬儒讲了半晌，不觉有些惊讶。
看来这万利坊中的水的确很深，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的。
不过这一切也和朱允煌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那些嗜赌之人本就是咎由自取！
活该！
所以即便是受到再严重的惩罚，也是他们最有应得。
不过看着眼前张敬儒痛心疾首的后怕模样，朱允煌有理由相信，眼前这个经历了丧妻之痛、被“赌”这个字搞得家破人亡的男人，一定已经改过自信了。
看着满脸后怕的张敬儒，朱允煌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头。
“这些事经历过，也该知道其中的可怕了。”
“张大伯，你还年轻，天顺也还有大好前途。”
“别的不说，为了天顺，你今后也该好好生活，切莫再碰赌这个字！”
“别的话想必不用我多说，你自己也一定深有感悟了。”
“我找人给你烧上一壶热水，去好好冲个澡，彻底和过去说再见吧。”
“天顺真的是个好孩子，他一直都在等着见你！”
说完，朱允煌便一言不发，返回了张天顺的房间中。
刚一进门，便见张天顺百无聊赖，正在翻着马三保随身携带的一本《论语》，看得十分津津有味。
“天顺，你很喜欢看书么？”
张天顺抬起头来，冲着朱允煌咧嘴一笑。
“是啊小乙哥哥，你不知道，从前每次去学堂的时候，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只是应天府中的私塾都贵的离谱，我今后怕是再没有机会，能到学堂中读书了……”
说到这里，张天顺有些黯然神伤，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
“不过没关系，三保哥哥已经答应我吗，会借给我几本书看看！”
“只要有书看，我就满足了。”
望着张天顺如饥似渴看书的模样，朱允煌心中一动，对他道：“不过就是读书而已，这是什么难事？”
“今后只要你想读书，我自然会给你安排好地方。”
“这会儿，你可以去看看你爹了。”
听到朱允煌的话，张天顺瞬间愣住了。
半晌，张天顺才颤抖着放下了手中的书，有些忐忑地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不一会儿，便从隔壁房间中传来父子二人抱头失声痛哭的声音。
“天顺，是为父该死，是为父对不住你啊！是为父生生气死了你娘，还害你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什么都别说了爹，这些日子，你也受苦了……”
“好孩子！爹向你保证，爹再也不会做出那样让你失望的事情了，这一次，爹一定说到做到！”
……
听着父子二人互诉衷肠的声音，朱允煌终于欣慰地微笑了起来。
虽然就这么白白给了那赌坊一万两巨款，但自己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挽救了张敬儒、张天顺父子二人的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