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并没有再多注意哀嚎不断的赵士陆，而是眉头微皱，径直向朱允煌走了过来。
“小乙，有没有受伤？怎么回事？”
“咱现在就宣叶一陀进宫给你瞧瞧——”
见朱元璋一脸心急火燎，朱允煌连忙安慰道：“不不不，皇爷爷，不必麻烦叶神医了！”
“小乙没事的，那刺客根本未能伤及小乙分毫。”
“多亏了方小无，否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看到朱允煌并无异样，朱元璋紧张的情绪总算有所缓和。
听了朱允煌的话，朱元璋微笑望向方小无，和蔼道：“好孩子，今日你立功了。”
“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咱提！”
方小无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看朱元璋，又看了看朱允煌。
“皇上，若真的要问小无想要什么……”
“那……小无就说了……”
朱元璋笑着鼓励道：“没关系好孩子，只要你说的，咱一定都能给你满足！”
方小无鼓足勇气：“那皇上，小无想要两把新斧子。”
“原先那一对儿斧子已经磨出缺口来了，一点都不锋利！”
朱元璋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孩子，你只有这点要求吗？”
朱允煌也歪头看着方小无，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方小无的举动，让朱允煌想起自己曾经听到过的一个，关于斧头的故事。
诚实善良的年轻人，不要金斧子也不要银斧子，只要自己掉进河里的那把铁斧子。
如今面对大明最有权势人的许诺，方小无竟然什么也不要，张口只要一对新的斧子。
像这么实诚的孩子，的确实不多见了！
方小无眼睛亮晶晶地，面对朱元璋的提问，重重点了点头。
“嗯！皇上，小无那把斧子，都跟了小无好多年了……”
朱元璋笑道：“放心吧，孩子。”
“咱会命大明最顶尖的能工巧匠，用最好的材质，为你打造出一对儿崭新的斧子！”
方小无高兴极了，欢天喜地冲朱元璋个了个礼，便跳着回自己的寝房去了。
朱元璋挥了挥手，令所有人退下后，脸上重又浮现起一抹淡淡的担忧。
“小乙，自从上次刘伯温一事之后，咱本以为，把你的身份公开、让你住进宫里，就是最安全的法子。”
“只是万万没想到，不知是谁竟如此胆大包天，把手都伸到了咱的眼皮子底下！”
“这一次，咱绝对不会轻饶！”
朱允煌低头不语，关于刺杀自己之人是谁，心里已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
敢问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对自己的出现恨之入骨，巴不得自己早日惨遭意外，早点消失？
朱允煌虽怀疑这个人，但并不打算在皇爷爷面前贸然提起这个名字！
就算自己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但也会在皇爷爷面前，留下一个怀疑兄弟的印象。
还不如自己抓住了真凭实据，再来和他从长计议。
毕竟对于皇爷爷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自己和朱允炆一样，都是他的亲孙子。
万一真的是朱允炆，皇爷爷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二人正说话间，便见蒋瓛默默走了上来。
“陛下、怀王殿下，”蒋瓛向二人行礼道，“那刺客已经审过了。”
“但是那人嘴巴极其严，根本不肯吐露半个字！”
朱元璋轻蔑笑道：“倒还是块硬骨头，不知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竟让他这般宁死不从。”
“再审，再查！”
蒋瓛低头应道：“是。”
“再有，赵士陆已经被处决，如今侍卫总管一职……”
朱元璋短暂地愣了一瞬间，随即微微皱眉：“唉，咱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先下去吧，明日早朝之后，再做定夺。”
蒋瓛淡淡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朱允煌望着朱元璋的脸，第一次如此确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爷爷，老了。
尽管爷爷贵为九五至尊，但每天操劳不完的大小琐碎事，早已让他心力交瘁。
边关有令人不胜其烦的北元频频骚扰，大明内部又有瘟疫贪官层出不穷。
就连自己的儿子、孙子也都对自己的皇位虎视眈眈，每日都在勾心斗角，为了这个皇位拼得你死我活。
这个皇帝，真的做得省心吗？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在乎亲情、重视家人的老人。
可偏偏是他最珍视的家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他的心。
想到这里，朱允煌便在心里为爷爷感到不值。
而同时，朱允煌也在心里，做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
再次之前，朱允煌不管这些兄弟们是如何争斗，如何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他们私下再怎么斗争，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但身为皇孙之首，朱允煌日后绝不会再允许这些毛头小子将事情闹到了皇爷爷这里！
哪怕所有人针对的，只有自己这一个目标。
朱允煌也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一一摆平，绝不可能再让皇爷爷因为此时而困扰！
别人不心疼皇爷爷，但自己是真的心疼！
朱允煌心里打定了主意，再看向朱元璋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
“皇爷爷，您快去休息吧，小乙真的没事。”
“小乙的身份刚刚公布，引出一些有心之人，也是必然的。”
“至于刺客，慢慢审就好了，皇爷爷您切莫思虑过度啊！”
听了朱允煌的话，朱元璋眼睛里才终于流露出一丝欣慰。
唯有在面对自己这个孙儿时，朱元璋才能感受到难能可贵的松弛与平静。
“小乙，有时候咱都后怕，生怕你遭遇了什么不测！”
“有时候咱甚至会想，若是当初没有和你相认，那你虽然辛苦了一点，但好歹也能安稳地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如今……”
朱允煌望着爷爷，坚定的摇了摇头。
“皇爷爷，没有可是！”
“我们爷孙的缘分，是经历多少，都不会斩断的。”
“能和您相认，小乙很高兴，也永远都不会后悔！”
“皇爷爷，您别担心太多了！”
被朱允煌宽慰了几句之后，朱元璋总算放心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