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鲨鱼的残躯，都是跟着强捞大黄鱼时，捎带着弄上来的。
但是弄到甲板后，大家在想到方才那股子血腥劲儿。
全都面如土色，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检查这些鲨鱼肉到底能不能吃。
后来，没办法了。
还是三军之首的蓝玉，抄起腰刀凑了上去。
人刚一靠近这些鲨鱼的残肢，鼻腔里立刻充盈起来那股子血腥和海腥味。
咵咵！
只见，蓝玉一手摁住鲨鱼的外皮，湿滑黏黏的触感。
他硬憋着恶心的感觉，唰的一刀砍下。
一长条的带着血水的鲨鱼肉，被削下来。
“接着！”
“带回船舱的庖厨，让大师傅试试。”
“老子要看看，这么凶猛的海中恶霸，究竟比不比得上狮子和老虎的肉质。”
说完这些，蓝玉又一招手，皱眉大喊道。
“启航，回家！”
这一次，他们也算是有惊无险，满载而归了。
蓝玉很知足了。
更是把余下三艘船上的指挥官，全部叫到身边。
打算提前先开一个小型庆功宴。
目的就是大家一起尝尝，方才切下的鲨鱼肉。
究竟能不能吃？
口感又如何呢？
正午时分，各地领取赈灾粮的船只，依次回了下辖属地。
嗷嗷待哺，冒着金星的灾民，早就等在呢。
待到那一筐筐满满的大黄鱼，出现在眼前时。
里长还没开口呢。
所有人疯狂的在此拥挤着，人潮涌动，大喊着：“鱼，是大个的海鱼啊！”
衙役和官员咋咋呼呼地地维持队伍。
有故意挑事，不听话的，全都挨了一鞭子。
经过最初的几个杀威棒后，队伍整齐起来，有序地按照人丁领取大黄鱼。
半个时辰后。
整个之江和淮河沿岸，到处升起了炊烟。
无数的鱼香，飘荡在上空中。
白庭生更是通过各郡县的官员，放出了消息。
大黄鱼，还有一艘呢……
以后这种鱼，会不间断地免费发给大家。
想来用不了多久，消息传遍各个角落。
其他各地方，还没赶来的县令和里长，定会提前到港口等候。
甚至……不少灾民，本打算背井离乡的。
此刻已被后方天空中萦绕的鱼香，吸引地重新掉头回去了。
大黄鱼的营养丰富。
这一斤鱼，煲了汤，不但鲜嫩无比。
能勉强填饱肚子，而且能够保证有足够的影响。
一家子人围在破旧的铁锅前，锅内已是鱼香四溢。
孩子们吞咽着口水，大人们小心翼翼的将贴身藏着些许盐，丢入沸腾的锅里。
当这鱼汤煲好，一家人围着鱼，开始分发。
孩子们顾不得烫，便夹了鱼块往嘴里送。
“真香！”
“孩子……”
男人脸上掩饰不住喜色：“往后，咱们家，只能穷的吃鱼了。”
是啊，这种大黄鱼。
平时难以见到，如今正是因为受灾变穷，才能有这种鱼吃。
洪水退去，土壤修整，庄稼耕种，来年的收成。
至少需要六七个月的时间。
未来的日子，他们只能依靠朝廷救济的大黄鱼而生活了。
但鱼汤很香，尤其是对于饿的面黄肌瘦的人而言。
这几乎成了巨大的享受。
鱼肉很嫩，吃着，吃着，孩子的母亲就哭了。
“这样的穷，真要受一辈子，也值了。”
各地烟火气息，很快也传到了平川号的甲板上。
刘三吾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们忙碌了一夜，终于让这些灾民吃上了一顿饱饭。
此时，战船上的兵卒在郑总兵的带领下。
也开始了炖鱼汤，要饱餐一顿。
不管怎么说，终于可以松口气，吃顿热乎的了。
看着他们疲惫脸颊在喝一碗热汤时，露出满足和惬意。
刘三吾多少有些愧疚难安的。
毕竟，还有四艘战船漂浮在海洋之上。
下落不明啊！
陷入极度忧虑的他，压根没有心情喝下郑总兵送来的鲜美鱼汤。
“大人，快喝一碗吧！”
“若是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郑总兵也是紧皱眉头，很清楚这位翰林学士固执站在甲板远眺的心情。
大将军蓝玉亲率的巍山号至今未归。
茫茫大海之内，单凭那三艘战船，真的能找得到吗？
良久。
刘三吾似是沉闷郁结于心，想找个人聊聊。
呼！
先是舒了一口气，然后偏头看着眼前的总兵。
“小郑啊，你觉得老朽支持陛下打开海禁这事，是对还是错？”
“啊？”郑总兵懵了，嗫嚅了半天。
愣是没敢出声评价，只说了一句。
“卑职只善于带兵打仗，对于朝廷大事，实在一窍不通啊！”看書溂
刘三吾也没强求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老实讲，老朽现在很迷茫。”
“这大海广袤无垠，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甚至连常胜大将军蓝玉，都能迷失在其中。”
“但现在能够救了这十数万灾民，脱离于饥饿，也得于大海的馈赠。”
“老朽这几个时辰，一直不断地思考一个问题。”
“我们该是以海禁，将这大海永远的封禁，还是鼓动大家冒着死亡的危险，而开采这座处子一般的宝藏。”
郑总兵听到这里，大抵明白了这位翰林学士的意思。
他不能理解人的脑袋，为何会有这样的矛盾思想。
因此，他只能老实地摊手道：“刘大人所问的，超出了我的判断。”
“但是卑职作为兵卒，也是游走在生死边缘。”
“能让我坚持下来的除了背后妻儿，还有一个老爹讲的粗暴道理。”
“人生于天地间是命，人死于天地间也是命，但这中间的部分。”
“每个人的命都不同，只要靠你自己去走出来，是生是死，是贫是富，都得去争一争。”
唰！
刘三吾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这位郑总兵。
“没想到啊，没想到！”
“是老朽迂腐了，圣人尚云，不可因噎废食。”
“我竟然有了如此犹疑的想法，实在羞愧难当啊！”
说完，他一脸决绝看着茫茫大海。
世界上，只有他自己清楚内心的真实想法。
堂堂的开国元勋，威武将军，因为一场赈灾捕鱼，而死于大海之上。
这对皇上、对朝廷来说，将是海禁打开的另一个巨大阻力。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