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睁眼, 入目已是熟悉的青纱帐。

  林清浑身大汗淋漓,躺在床上静默一会儿,觉的口干舌燥, 便起床倒了杯水喝解渴, 打开门往外探了探日头,见天边弥漫着晚霞,便知已是下午。

  林清穿好衣服来到前厅, 正巧碰见了张管家,张管家见他醒了,又惊又喜。

  “老爷!您终于醒了?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您不知道夫人这几天有多担心……”

  林清打断他, “几天?我睡了很长时间?”

  “可不!满打满算整整五天呢!”张管家一边说,一边激动地伸着自己右手的五个指头举到林清面前。

  林清暗惊,他在现代也差不多待了五天。

  “夫人呢?”

  “夫人在小姐房里。”

  “去把夫人叫过来。”

  “是!”

  张管家得了林清的吩咐, 忙去到黛玉院里将申椒请了过来。

  申椒这几日正为林清的事担忧不止,忽闻得林清清醒, 忙不迭赶了过来。

  林清坐在一边悠哉悠哉品茶用点心, 睡了这么久, 他是真饿。

  “你醒了?”

  林清抬头, 便见一身着藕荷色衣裙,姿容甚好的妇人正扒着门框满目惊喜地望着他。

  “刚醒。”林清笑回道。

  申椒快步来到林清身边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清,“可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大夫就不必了。”林清吃完碟子里最后一块糕点, 拍了拍手,“你让厨房熬些小米粥, 我胃里烧的慌, 再让人烧些热水, 我刚出了不少汗,浑身黏腻腻的。”

  申椒一一吩咐下去,烧水的时间久些,申椒便在林清用完粥后,给林清按摩起了头部的穴位。

  案上燃着香,有安神怡人的效果,申椒又贴心照顾,林清心里别提多得劲了。

  不过,说到原先的世界,林清倒想起件事,“盈儿,我那日恍惚听到你的声音,可是我听错了?”

  申椒一笑,“没有听错。我从李家大爷那得知你出城后,立马就去找我爹拿出城的令牌,谁知刚到宣河关,就远远瞧见你躺在草垛子上,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李家二爷说你是太累睡着了。”

  林清听的眼睛直抽抽。

  睡着?他分明是被吓昏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仪芳这么‘变态’,难怪申桂总说他身上有股‘郁郁’之气,敢情是有这么段隐情啊。

  林清不想讨论他,便道:“你帮我准备一下,待会儿洗完澡,我要出去一趟。”

  “好端端出去干嘛?你才醒,应当好好休息,这几日我虽替你告了假,可你如今已然醒来,明儿少不得要回去上班,得空多歇息歇息,恢复点元气要紧。”

  林清拉过申椒的手,抬头望着她,言语间很有些无奈:“我身体已无大碍,又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哪里就有那么娇弱?放心,我只是去见一位故人,片刻就能回来,耽误不了多久。”

  申椒蹙了蹙眉,“你先别走,我跟你说个事。你这几日睡着总嚷‘痛’,我问你哪里痛,你迷迷糊糊说腰痛,我请大夫过来瞧,他却说你没事,请了好几个都这样说。我原也觉得没什么,只当是梦中的呓语,可你喊的过于凄厉,撕心裂肺的,我在旁听着都心颤,怕你魇着了,就去求了一位高人过来驱邪,果然,他来之后你再也没叫过。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几日到底在梦中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叫的那样惨烈?那叫声,我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

  说罢,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眼神也窒了一窒。

  林清听的冷汗直冒,当初肾脏移植,手术进行到后期麻药忽然失了效,那帮孙子为了不耽误手术进程,硬是让他挺着。

  唉,别说申椒了,他自己现在只要一回想,那个部位都还隐隐作痛……

  “没什么,可能是睡迷糊了,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压力也大,所以才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对了,你方才说的‘高人’是谁?”

  本想转移话题,没成想!

  “是内阁次辅公孙衡石,他极少露面,来无影去无踪地,神秘的很。”

  “嗯?”林清有些吃惊,“你亲自请的?”

  申椒摇头,“不是我,是我爹爹,我爹爹和他有些交情在,老朋友亲自找上门,他不好拒绝,就来了。”

  在南柯国,是个读书人都知道公孙量,可以说,公孙量就是南柯国所有读书人在学业、仕途上的偶像和标杆,其以文入道的传奇经历更是为人所赞叹。

  “这样啊……”林清想了想,决定将错就错,“既如此,那我还是先去拜谢他。”

  “你不去见你的故人了?”申椒揶揄。

  林清笑,“故人何时都能得见,高人却可遇而不可求!”

  “我听闻京都有三家点心卖的不错,过几日我准备拿这个作谢礼亲自登门拜访,你觉得如何?”

  申椒抚掌而笑:“公孙衡石平素最爱吃这个,你这回可算‘歪打正着’了。”

  过了会儿,洗澡水终于烧好,林清痛痛快快泡了个澡,洗完后,林清由着侍女更衣,顺带审视打量镜子中的自己。

  嗯……,雅正端方,清新俊逸,不错不错,一看就是谦和持重的君子,不像原先那张脸,漂亮的过了头,反倒叫人心里不安。

  几天后,正值月底休沐。

  林清天不亮就起床,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买齐了匀颜阁、彩云间、舒肴斋三家的点心。

  赶到贝叶神居时,已是傍晚,晚霞烧红了天空,五彩斑斓的云朵像是霓裳仙子的羽衣,光彩夺目,看着夕阳下的美景,林清连日来沉郁的情绪都消散不少。

  果然,美丽的事物令人心情愉悦。

  林清算是贝叶神居的常客,虽有段日子没来,门口的小童却还认得他。

  “恭贺公子燕尔新婚、步步高升!”

  林清乐了,“你这一连说了两个‘喜’,该说你消息灵通,还是迟缓?”

  说‘新婚燕尔’,他结婚都快一年了,现在才恭喜?说‘步步高升’,这倒没错,毕竟是这个月才发生的事。

  小童颇机敏,施施然笑道:“于我而言,这是今年初次见到公子,那么不论是‘新婚燕尔’,还是‘步步高升’,说的时机都正好。”

  林清被这小童的机灵逗的合不拢嘴,莫名觉得说话滴水不漏也有‘滴水不漏’的有趣。

  雅舍。

  林清恭恭敬敬在外候着,等在内伺候的小童示意他进去他才进去。

  林清微垂着头,缓步走向案桌,最后在离案桌的一个合适距离站定,随后附身拱手一揖。

  “徒儿,拜见师父。”

  “免礼,坐吧。”

  “谢师父!”

  林清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冷不丁抬头,李仪芳正坐在对面笑眯眯看着他,眼神十分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