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一边拨弄琴弦一边缓缓道,

  “二十多年前,有一位市井中叫张宇的道士因为占算出名,被父皇召见,说了不敬之言,惹得龙颜大怒,庆国公韩峰苦劝,他这才保了命,父皇将其罚杖,并让其以后不许再算命,只能行乞为生。

  后来张宇为了报恩,与韩家走的较近,他有一帮乞丐朋友,其中有个名为赵晖。”

  沈琴知道,张宇就是张神算曾用的假名。

  他袖中的指尖微抖,心弦绷紧,脸上却面无波澜,淡笑道。

  “二十多年前,臣尚未出生,不知这与臣何关系呢?”

  李思也不急,继续垂眸抚琴,那琴声虽然不大,弹的却是《广陵散》,威慑力迎面扑面而来,如同一只只利箭划过沈琴耳畔。

  “沈院判耐心本王讲完,当年庆国公老来得子,谋反之时,三子尚在襁褓,案后不知所踪了。”

  李思抬眸,用如老鹰一般的眼神紧盯着沈琴。

  “沈院判可知道他去哪了?”

  沈琴心跳加快,尽力镇定自己。

  “臣怎可能知道。”

  李思了然一笑,指尖的曲风越发凌厉。

  “听说当年去庆国公府执行公务的一位刑部官员,家里凭空多出一个婴孩,后来那位官员惨遭到歹徒杀害,孩子被带到了邪教,成为一名暗蛇刺客,他的化名,叫做容辰。”

  沈琴袖中手指随着一抖,心惊胆颤。

  这嵩王果真和暗蛇、国师关系匪浅,又和太子同谋了庆国公一案,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竟解开了沈琴心中的谜团。

  原来,容辰竟是被某位好心的官员从庆国公府给悄悄救出来了,之后太子怕事情败露,雇“勾陈”等死囚杀了官员灭口,勾陈将容辰带走了,这帮死囚们便是暗蛇邪教的前身。

  李思还是从沈琴眸中看出了一丝惊慌,得意的笑了笑,继续用不急不缓的声音说道。

  “后来,太康山发生了一件大案,不知沈院判听说过吗?”

  沈琴微微握住渗出细汗的双手,勉强笑道。

  “此乃陛下大忌,臣自是不敢详细打听的。”

  李思继续弹奏,那一阵阵扫指,如锋芒利刃,充满着杀伐之气。

  “也好,那本王只说结果,有人在此案中使用了道法秘术,而找父皇寻仇之人,或是重生了。

  听说,此人就算是重生成功,也是命格不全,或聋或哑,活不过二十的。”

  伴随一声铿锵阵响,琴声嘎然而止,李思将双手按在琴弦上,用犀利的眸子紧紧盯着沈琴。

  “苍门道士张圣奇和张宇应该是同一人吧,你又为何一直冒险护着逆臣之子?”

  见沈琴一时未答,李思站起身来,逼近沈琴,那双眸子就像能刨人的尖刀一般在他脸上观摩着。

  “本王发现沈院判身边可都是些故人呢,倒和你早熟沉稳的性子很相配,你那一岁能辨药,二岁能行笔,三岁能诊病的传言,未必是假的吧?”

  沈琴被李思盯得后脊梁发凉,心慌意乱。

  虽然传闻有些夸大,但是沈琴确实是从六岁就开始给人看病的,主要看到是庙里很多人饱受病苦,自己又没想着还会回皇宫,便没有特意隐瞒,现在被李思抓到了把柄。

  李思步步紧逼,用犀利的眸子将沈琴仓促的伪装一层层刨开。

  “与父皇有深仇大恨,又能医会武的,本王想到了一人,那便是韩家大公子韩潇。”

  他死死盯着沈琴,

  “本王有个大胆的猜想,难道当年韩潇没有死于鸠酒,而是复仇重生了,现在就站在吾面前?”

  沈琴只觉得心如轰雷震响,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他能感觉到额头的汗水在慢慢的爬出来。

  不行,要镇定下来,绝不能就这样认输。

  轻吁了口气,他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淡定的笑意。

  “殿下说笑了,臣打小确实是个神童,可因此将臣与韩家大公子联系到一起,未免太过牵强了,况且臣行走四方也未曾听闻过什么重生之术,殿下怕是被人所蒙骗了,才能会生出此等奇思妙想。”

  “沈院判怕是和五弟学了爱演戏的坏毛病。”

  李思嘲讽般的笑了笑

  “本王听说了你们在唐州遇神仙之事,那神仙布雨后不久,你便出现了。”

  他呼出一口气,将手搭在沈琴那瘦削的肩上轻揉,就像是猫在玩弄老鼠般,将语气放柔和了一些,

  “本王从来不相信巧合,说吧,你是用了何种邪术飞天布雨的,当年又是用何种邪术在太康山引火烧山的?本王很感兴趣。”

  沈琴有一种被压迫到窒息了的感觉,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不因为紧张凝滞住。

  他不能让李思牵着鼻子走。

  李思会揭发他吗?

  不,一旦揭发他,张神算定会把国师拉下水,然后李思与国师、暗蛇勾通之事也很容易暴露。

  所以李思就算怀疑他就是韩潇,也不敢贸然揭发他。

  想到这里,沈琴心里安定了些,他一弯眉毛,淡笑道。

  “殿下可真能说笑,臣若是真那么厉害,又为何要在你面前卑躬屈膝。”

  李思听了这话,也彬彬有礼的浅笑,夸赞般的拍了拍沈琴的肩膀,

  “所以,本王才说你是个谜团,本王需要慢慢去了解。”

  沈琴淡淡答道。

  “那臣便恭候殿下了。”

  李思拉过沈琴的肩,在他耳边不急不慌的说道。

  “咱们来日方长,韩家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