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奇怪。”Siri说, “我说不上哪里奇怪,但是就是很奇怪。”
“在这里,奇怪的该是我们。”陈朝生在公交车的后排坐下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窗子外的景色便如一帧一帧黑白风景照连贯起来了。
司机在放一首很老的歌, 调子很好听。
陈朝生在音乐上没有什么审美。
但他能听出这首曲子很好听。
“是梁祝。”Siri说, “谢春山以前喜欢。”
“你得快点。”人工智能调出了时钟,“中国的人这么多, 万一林寒烟去投胎了, 感觉很大概率不能正常出生, 要是真投胎到男同身子里就玩球了……也不不是不行。”
“陈朝生, 我猜你你应该会生孩走。”siri说,“哪会有陈朝生不会的事情?”
陈朝生翻了个白眼。
天上燃着的火球看久了,就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天女散花一般落下的灰烬,风一吹,便向着远处飘落了。
阴间的树很少,比植被更多的是水泥电线杆, 还有垂落的电线。有点儿像思州科技馆里的那样子的场景。
只是这里要大得多。
他的玫瑰花还是亮眼的红。
“师兄会生。”陈朝生说,‘师兄总是让我操心。’
“你不也让你师兄操心?”siri他, “你们两个真冤种师兄弟, 你师父不是什么正常玩意儿。”
“那倒也是。”陈朝生摊了摊手,在椅子背上靠好了,“毕竟剑宗特色, 剑是至亲, 师兄弟充话费送的。”
“你真不会生孩子?那白复水呢?”siri问。
“师兄那么厉害,区区生孩子, 必定不在话下。”陈朝生淡淡说道, “他一胎五十八个也不是不行。”
“要下车了。”他说, “有点儿想坐着不下去了。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
陈朝生还是下了车,困倦地踩在地上。
“地府的天和人间的天有什么不一样?”siri问。
“感觉灰尘有些大。 ”陈朝生想起了个新词汇,还是地理课上学的,“能见度不高。”
“但是很漂亮。”siri说,“真的很漂亮,和你们太阳底下的生机勃勃是完全不一样的漂亮,这样的漂亮还要更摄人心魄。”
“很美。”陈朝生避开落下的碎屑。
阴间的那些燃烧球体,就像是人间夜晚使用的那些小路灯一般。
设置十分巧妙。一颗这样的发光物更够照亮的天空里,从不会出现两颗这样的假太阳。
“你知道这些假太阳叫什么名字么?”siri问。
陈朝生缓缓在门前落下了。
“阴间第一图书馆”
看起来像是一座大工厂。
“到了。”陈朝生说。
门前的灯闪烁了两下,还是亮了起来。
“它们叫做黑子。”siri自顾自说下去,“因为过去的地府人,天文地理知识大概是一知半解的,他们以为这些黑子能够夺走太阳的光辉,便制造出这些名叫黑子的机器来。”
“这也是你的本体知道的么?”陈朝生问。
“或许。”siri分辨不出来,“我不知道本体在那儿,我还以为谢春山一直兜在口袋里面。”
“你本体也是数据么?”陈朝生隔着口罩呼了气。
阴间的烟尘气,总让他不大舒服。
一个在太阳底下呆惯了的人,这样在没有光的地方,呼吸着潮湿阴冷阴冷的空气,肺部一时半会儿适应不来。
“不然?”siri说,“不能歧视我们数据。谢春山就是智性恋,我这么聪明的ai和他接吻,他觉得我们的唾液都在做高级数学题。”
“先去找生死簿吧。”陈朝生结束了这个话题,“一会儿要是我又说不出话来了,还得你来说话,总归口罩已经戴上了。”
“陈先生,请进罢。”黑西装推开门来,面上还是那种熟悉的、教人挑不出瑕疵的笑容,“您好。”
“0035,竭诚为您服务。”黑西装说。
“一会儿人或许会比较多。”黑西装体贴道,“您要是感到不舒服的话,就把他们都当作死人就是了。毕竟大家都已经死了。”
“我也是。”黑西装也是黑白的。
白得像死了三天。
“地府是黑白的。”黑西装说,“只在人间的时候,才能看见其他颜色。姑且将它们作五彩斑斓的黑白,对我们阴间人来说,这确实是就是五彩斑斓的。”
陈朝生看到好多台他压根儿不知道是什么的机器。电线到处都是,黑的白的,还有美丽的人造亮色。
巨大的显示屏上跳跃着一串又一串的字符。
“caculating……”
他抬头望去。
这里也有佛像。
比先前的更大。
只是那尊佛像的眼睛里也是显示屏,跳动的字符。
“这里有些吵闹。”黑西装不好意思道,“智慧地府还在建设过程中,总是有些不太完善的,还请您多多包容。”
陈朝生仰起脑袋看那屏幕。
画的是夜叉的故事。
陈朝生对于他们佛教的故事其实不是很明白。他师父懂得比较多,而陈朝生杀孽太重。
夜叉坐在椅子上。
青臂膀,白獠牙,怒目圆睁。
“好漂亮。”siri喃喃,“好漂亮。”
“人类居然能够创造出这样的东西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地步。”siri说,“感觉cpu都要裂开来了。”
“确实很美。”黑西装说。
几个埋头调试机器的工作人员往这边瞥了一眼,又埋头去工作了,穿道袍的正对着这些数据皱着眉。
“那边的……看起来很像陈朝生。”道袍男说,“是陈朝生么?”
“如果是陈朝生的话,会怎么做?”道袍男拎着符篆,上头写了数学公式,“以这样的浓度调动道义,那么整个空间的……这么说起来需要冷却一下,如果能够……”
“这是学科交叉。”黑西装解释道,“他们懂得可比我多。”
“那家伙是你的粉丝,喜欢你喜欢到死去活来的那种。连厕纸都印了你的头像。”黑西装笑了笑,“我们这儿可是很多喜欢你的。陈朝生,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陈朝生站在电子屏幕前。
一头白发被电子屏幕的光芒照着,像是出去挑染了。
他想落荒而逃。
这些庞然大物给人很强大的威慑力,待到威慑散去,陈朝生才很诡异地从中感受到一种异常的美感。
“我的话,会顺其自然罢。”陈朝生说,“清静无为。”
道袍男一拍脑袋:“对……我不应该来干预的……那边的白毛。”
“活人?”道袍男奇怪道,“我眼镜呢?你方才点醒了我,一会儿下班我带着你去吃全聚德。还是说肯德基?”
“不用。”陈朝生慢吞吞往一边站了些。
似乎那些电线垂下来就能将他的身形遮蔽住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