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烟看了眼前方,这还不知要堵到什么时候去,她给司机留了电话,要他到医院之后再联系她。

  随后,林暮烟推门下了车,看着席闻均的后座,半天没什么动静。

  “等什么?”席闻均直接道,“再等一会儿我也出不去了。”

  “那麻烦席先生了。”

  林暮烟抬手,扶着席闻均的肩膀,踩上车,她刻意同他保持着距离,双手放在后面支撑着身体。

  席闻均回眸,察觉到林暮烟的动作,提醒道:“你最好抓紧我。”

  “我……”林暮烟支支吾吾,“我第一次坐,有点害怕。”

  “害怕就更不能离我这么远。”

  说着,席闻均抓着林暮烟的手腕,往自己身上一扯,将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腰身,嘴角上扬,笑道:“抱紧了,千万别松手。”

  林暮烟同他靠的太近,侧脸贴在他的后背,听着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沉沉的,却意外的让人安稳。

  夜里风大,林暮烟没戴头盔,拂面而来的寒风吹得她双颊刺痛,她只能再往下躲点,藏在席闻均的背后,以抵挡风刃。

  这动作惹得席闻均低眸,他瞥了眼腰间环着的手臂,微微垂眼,笑容越发的深了。

  到医院时,林暮烟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因为第一次搭机车,也是因为这一路同席闻均靠的太近。

  林暮烟下车差点没站稳,幸好席闻均提前预料到,抬手扶了她下巴才没让她摔倒。

  她道了声谢,以为席闻均就此离开,谁知他并未有什么动作,她也不便多问,只说了句自己有急事,便径直往医院大楼走去。

  到了病房,护士告诉林暮烟,这些时间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病房找棋棋,只不过都被赵远津拦着,这才没打扰到棋棋休息。

  林暮烟看了眼正睡觉的棋棋,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问题,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尽快处理的。”

  护士说:“客气了,这不也是我的本职工作,棋棋这么乖,我们看着也喜欢。你也不容易,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照看棋棋,别太自责了。”

  “谢谢。”林暮烟强撑着眼泪,“您先去忙吧,我在这看着就行。”

  护士离开后,林暮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熟睡的棋棋,如今公司并未给出明确的声明,她也不能私自澄清。

  林暮烟联系到米雅,她也只说要她先不要着急,公司会想办法处理,可越拖越显得她没有底气。

  林暮烟只能主动去联系舒清,问她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舒清矢口否认:“林暮烟,你有病是不是,你自己私生活混乱,出了事怎么就成了我背地里耍手段了?我再讨厌你,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

  “是么?”林暮烟苦笑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舒清一顿,说不出一句话来,半天才挤出来一句:“那又怎么样?”

  “你明知道棋棋是我弟弟,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拿他做文章。”林暮烟在楼道里,担心被人听见,只能压低声音,“你怎么对我都行,如果你想逼我道歉,可以,但我求你不要这么对棋棋。”

  “你终于肯求我了?”舒清得意地笑,“当年他们都说我不如你,长相不行,功课不行,可现在呢,你照样得低头求我,跟我认错。这件事随你怎么发展,我都不会管你的,我就是要看着你身败名裂。”

  “舒清,我以前只觉得你幼稚。”林暮烟无力地抓了抓头发,“现在你让我觉得恶心。”

  “林暮烟!你说……”

  舒清话未出口,林暮烟便挂断了电话。

  许是舒清气不过,打给了明炽,要他来同林暮烟说。这会儿林暮烟谁也不想理,直接挂了明炽的电话,将手机关机放进大衣口袋里。

  林暮烟转身,准备离开楼梯间,谁知这一开门,却看见席闻均正倚着墙站着。她下意识蹙眉,想起刚刚同舒清说的那些话,不悦道:“我竟不知,席先生还有听墙角这爱好?”

  “朝我撒气呢?”席闻均笑说,“上来找你,去病房看你不在,护士说看你来这了,这不过来等你。”

  林暮烟没心思搭理他:“有事吗?”

  席闻均凑近些,似笑非笑道::“利用完就这态度?”

  “你这人真的不会察言观色。”林暮烟烦躁地说,“看不出来我现在心情不好吗?”

  “看的出来。”席闻均靠着墙,慢条斯理地说,“又关我什么事?”

  林暮烟抬眸,欲言又止,她刚想反驳,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回头去看,是赵远津。

  她收敛了情绪,语调放慢了些,强颜欢笑道:“赵医生找我有事?”

  “嗯。”赵远津看了眼席闻均,很快收回视线,笑着说道,“是关于棋棋手术的事。”

  “有什么问题吗?”

  听赵远津的语气,林暮烟心中隐隐不安,她此刻已经不能再听到任何坏消息,特别是有关棋棋的事。

  赵远津刚想说,却被席闻均忽然投来的眼神吓到,他深吸了一口气,险些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席闻均的眼里没什么温度,略带了些警示在内。

  赵远津偶然在医院见过一次席闻均,只是不大清楚什么身份,他咽了咽唾沫,问道:“你是和朋友有事情谈吗?”

  林暮烟瞥了眼身后的席闻均,不耐烦道:“我不认识他,去别的地方说吧。”

  闻言,席闻均挑了挑眉,嗤笑一声,没开口。

  林暮烟没理会席闻均,跟着赵远津去了他办公室,刚一进门赵远津便说明了棋棋现在的病情,必须尽快做手术。

  只是原本谈好的捐赠者身体状况出了问题,无法为棋棋做肾移植,这么短的时间要尽快找个合适的配型几乎是不可能。

  听了赵远津的话,林暮烟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在地。她扶着桌面,抬手拦住原本来扶她的赵远津,她颤抖着声音:“我没事。”

  “那之前不是……”林暮烟微张着唇,强忍着眼泪,“怎么会这么突然?”

  “是昨天刚出血检结果,没能帮到棋棋,他们也很遗憾。”赵远津说,“医院现在也在想办法找其他的捐赠者,你不太担心。”

  “我没有要责怪的意思。”林暮烟解释说,“只是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一时接受不了。”

  “那些事情我也有听说,你们这行也挺不容易的,你别听网上的人瞎说,肯定没人相信他们的。棋棋的事我再想想办法,你要照顾好自己才是,毕竟棋棋还得依靠你。”

  想到棋棋,林暮烟擦掉眼角的泪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谢谢赵医生,这些天也麻烦您了,那个我的行李还在医院门口,得出去一下。”

  说完,不等赵远津回应,林暮烟大步离开了医生办公室。她路过棋棋病房时,往里面看了眼,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留下来,她捂住嘴巴,很快离开了住院部大楼。

  司机跟林暮烟打了招呼,把行李存放在门卫处便离开了,她过去时门卫多说了几句,她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

  正门人太多,电梯挤,林暮烟不想再碰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便绕过医院花园,从侧门进住院部。

  只是她刚走到一个弯路,不知从哪跳出来一个小男孩将她撞倒,她的手磕在了石头上,掌心破了层皮。

  她艰难地撑起来,看着伤口的血迹沾满了灰尘,想站起来,无奈膝盖也阵阵刺痛,无法站立。

  林暮烟痛的攥着拳头,所有的不满和委屈叠加无从发泄,然而似乎一切都与她作对。

  天空忽地下起了小雨,耳边雨声簌簌。

  好在,这雨不算太大。

  林暮烟忍着痛准备站起来,眼前却出一双黑色皮鞋,头顶的雨被大伞遮住,她顺势抬眸,看到的是席闻均那张清冷的面容。

  他不曾笑,眼神依旧冷漠。

  可林暮烟似乎产生了幻觉,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有一道温暖的日光落在她的身上。

  席闻均将伞微微一侧,使得自己的肩头被雨打湿,蹲下身来,轻声问道:“怎么每回见你都如此狼狈。”

  林暮烟自己才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遇见不好的事,下一秒遇见的都是席闻均。她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情绪并不好,只保持着沉默。

  “起来。”席闻均伸出手臂,下巴指了指她身后的凉亭,“扶你去那边亭子坐会儿。”

  林暮烟往后看了眼,犹豫后,抬手扶着席闻均的手臂让自己站了起来。她的膝盖依旧很痛,走路一瘸一拐的。

  席闻均极具耐心,跟着她的步子,慢慢地往凉亭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扶着她坐下,收了伞,递给她手帕,说:“擦擦吧。”

  林暮烟接过手帕,低声道了谢。她将手帕攥在手里,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划过,她抽泣着,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席闻均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莫名有些燥,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抬手捏了一把林暮烟的脸颊,力度很轻,语气几乎接近不耐烦:“喂,别哭了。”

  林暮烟哭的时候习惯噘着嘴,这么看倒是委屈极了,她收了收眼泪,只是依旧不说话。

  “还挺听话。”席闻均说道,“之前不是装的很要强,这会儿倒是委屈上了?”

  林暮烟声音发哑:“再狼狈的样子也被你见过了,还装什么呢。”

  席闻均提了裤腿蹲下来,音色柔和了几分,微微抬头看着林暮烟,低声细语地问:“跟我说说怎么了?”

  林暮烟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沉吟片刻,才缓缓将发生的说告诉他,她的声音带了哭腔,不比平时那般清冷,倒是一反常态的软糯可爱。

  林暮烟因为舒清这一闹,她之前拍的网剧和电影陆续受到牵连,违约金加起来她即便卖了房子也还不清。如今棋棋的□□又是麻烦,她再拼,此时也感觉到力不从心了。

  当年付亚云清楚她们两个人无法承担起棋棋的医疗费,打算将棋棋送去条件不错的人家里,是林暮烟强行将棋棋留下。

  那是她的亲弟弟,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将他送人。

  “棋棋的病一直拖到现在,我想着至少有一件事可以做好,没想到偏偏这个时候出这档子事。”林暮烟哽咽道,“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撑下去,是我太自负了,我根本没那个能力。”

  “当什么事呢。”席闻均笑一声,慢条斯理道,“能用钱解决的事,不算事。”

  林暮烟觉得席闻均这话说的太过理所当然,别过脸直接道:“席先生说的好轻松,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没那么多钱。”

  席闻均站起身,抬手钳住林暮烟的脸颊,扯了扯嘴角,语气十分平淡:“我之前跟你提的事,还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