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殿前陷入了一片死寂。
陷入死寂的原因十分简单。
两个字——恐惧！
在见到这名自称是判官的男人以后，无论是方才还是白鬼，他们的脑海中都只剩下了这唯一的、最真实的情绪…
毫不夸张的说，从那座阴森恐怖的大殿中走出的这位血衣判官，给方才带来的压迫感已经远远超过了先前的那尊可怕的牛头恶鬼——尽管后者的体型明显要更加高大。
或许方才在面对那牛头恶鬼的时候尚且游刃有余，可是在这名判官的面前，方才真正的感到了恐惧……
望着判官向自己敞开的双臂，那股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就像是一条阴险狠辣的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方才的身体，并且向他吐出了危险的蛇信子……
闯入鼻腔的血腥气味越来越浓，这让方才的心跳也跳得越来越快。
快跑！！
方才在心中对自己疯狂地吼道。
然而他的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浑身上下的肌肉像僵住了一样，完全没有动静。
在这关键时刻，白鬼猛然一跃，他对着方才的左手，用力地咬了一口。
锋利的虎牙，刺破了方才左手的肌肤。
多亏了手上传来的刺痛感，这令方才重新回归了镇静，与此同时他也取回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一人一虎默契地对视一眼之后，方才迅速地用右手接过白鬼的身子，抱起他扭头就跑。
见到方才抱着白鬼慌忙逃窜的举动，判官竟是笑了。
——那是一副狰狞贪婪的笑容，同时也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
眼看着方才就要经过那“鲁仁嘉”的尸体，踏上通往外界的那条石板路时……
“嘎——”
“嘎——”
幽静的夜空下，传来两道凄厉的叫声。
一个渺小的黑点从方才的头顶掠过，随后一个巨大且沉重的物体从空中急急坠下。
“轰”的一声，那个“空投”落到了方才的面前，精准地砸在了“鲁仁嘉”的尸体上。
重物从高空砸落的威力，不仅让泥地产生了一个深坑，连带着的是“鲁仁嘉”的尸体也被砸开了花。
待扬起的烟尘和四溅的“尸片”、“血花”统统散去之后，方才看清了这从天而降的“空投”——是一颗缺了两根牛角的牛头！
方才深吸了一口气。
想不到那尊刚死于方才手中的牛头恶鬼，即便是死了也在为其“上司”贡献余热，堵住了方才逃向外界的石板路。
“还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尽管嘴上还记着吐槽，但方才此刻的脸色已是变得苍白无比……
……
“嘀嗒……嘀嗒……”
方才的身后传来了鲜血不断从笔尖上滴落下来的声音……
由于被意外天降的牛头封死了前路，方才只能转过身，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判官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他的身前。
难道真的要寄了吗？
方才喉头微动，此时的他已是十分紧张。
但出乎他意外的是这名判官接下来的话……
“不与本官见礼，已是无礼。”
“你……为何还要逃跑？”
判官以那特有的低沉且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他自以为正确的名字……
“王…大…菜！”
啊？
方才陷入了一阵茫然……
这妖孽不会是在称呼我吧？
他怎么喊我王大菜啊……
说起来先前那张搞得好像“死亡名单”上记着的好像也是“王大菜”啊……
名字上闹出的乌龙，令方才感到哭笑不得：原先那肃杀恐怖的氛围，竟是毁在了这么一个恶搞的称呼上。
而经过短暂的思索，方才决定还是不要纠正眼前这个微妙的误会。
于是他尽可能的想让自己的表情表现得自然一些，可那嘴角总是不由自主抽搐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自然该有的样子。
不过，这份不自然落在判官的眼中，便是另外的意味了……
判官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好似智珠在握般说道：
“不必惊讶，自你们二人踏入腹地的这片密林起，本官便对你们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你们二人……
方才捕捉到了判官言语中的话外之音，冷冷地问道：“方书她怎样了？！”
判官并没有回答方才的这个问题，他微微一笑：“何必提她？本官现在是想要来与你讨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我可不知道我区区一个一阶【学徒】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被‘您’给瞧上。”
方才的语气很冷，尽管面前这个自称是判官的男人的态度（就目前来讲），表现得十分平和。但是他身上传来的那种血腥气味是骗不了人的。
总之，和这不人不鬼的家伙扯上瓜葛，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判官接下来的话令方才大吃一惊……
“不是什么身外之物……而是——”
“你！”
判官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方才……
……
卧槽！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
这妖孽难不成是想要和我击剑啊？！！
方才万万没想到这判官开口说出的竟是信息量如此爆炸的一句话。
这使得他的心中又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不过有某名“温江冠军”的前车之鉴，方才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道：“什么意思。”
判官见方才这幅态度竟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王大菜啊，王大菜……事到如今，你还在隐瞒本官什么呢？”
？！！
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这本小说应该是正常向的对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才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表情不露出半点情绪。
“区区一个一阶【学徒】？”
判官摇摇头，随后哈哈大笑。
“你这一阶【学徒】可是单凭一己之力便击败了本官的得力部下——‘阿傍’，你以为本官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哦，原来是说这个啊……
方才的心中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干笑两声道：“是又如何，难不成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放心，本官对你如何做到这件事情的‘过程’并不在意，本官只需要有你这个‘结果’就足够了。”
“哦？按你这么说，你应该还挺赏识我的，可那牛头恶鬼’对我的杀意可不像是演出来的啊，那假如我要是被那‘阿傍’给杀了呢？”
对于方才的“假设”，判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要去设想那没有发生的事情……免得在本官和你之间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隔阂。”
判官的回答不言而喻。
“哼！”方才冷哼一声，“我想也是。”
或许是上位者的从容，习惯了“生杀予夺”的判官，对于方才此时这样一副冷淡的态度，他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介意。
毕竟在他的眼中……一个人的“性命”和一个人的“姓名”一样，轻轻一笔便可轻易地划去。
而“王大菜”在他的眼中，其实也无非是一个略微有些特殊的“姓名”罢了。
判官开口对方才继续说道：“言归正传，本官对你很感兴趣，来做本官的部下如何？”
好家伙，果然是想让自己给他当“牛马”啊……
其实在判官提及自己战胜了牛头恶鬼的时候，方才就隐约猜到了他的意图。
于是他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如果我要是拒绝呢？”
面对方才这番态度，判官那张脸谱虽然还是在笑，可他的语气也已经渐渐的冷了下来：
“作为你的未来上司，本官要提醒你。本官最讨厌的便是那些不循礼教的人了，而你先前已经对本官无礼过两回了……”
“不过有才能的人嘛，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这也很正常。不过王大菜你可要记住了……事不过三！”
“现在，本官再问你一次——”
判官将那支毛笔收了起来，并郑重其事地向方才伸出了他的右手。
“来做本官的部下如何？”
他的态度看似极其诚恳，然而事实上，他根本不是在征求方才的意见。
当然，他也根本不会在乎方才的意见。
……
方才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判官伸出的那只手上。
那是一只极其惨白的手，然而出乎方才意料的是，这只手竟然长得十分漂亮：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没有半点污垢，甚至也没有沾上一点血迹——就像是一名书法家该有的手一样。
但是方才心里清楚：这只手的主人绝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书法家，他是一名真正的判官！
这只手或许不曾沾染过鲜血，但是握在这只手中的毛笔却不知道划去了多少人的“性命”。
更重要的是，方才在判官那张扭曲而极其虚伪的笑容中，察觉到了难以掩饰的——贪婪！
因此面对判官的邀请，方才并没有立刻作出回应，而是向他提了一个作为员工应该考虑的问题。
“冒昧地问您一句，若是我成为您的部下，那么今后都需要我做些什么？”
“放心，一些简单且轻松的工作罢了——对你而言，或许是‘福报’也说不定。”
判官那张脸谱上的笑容在方才的眼中愈发显得狰狞了起来。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先前那头‘阿傍’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你的麾下是不是还有一头马面恶鬼？”
判官并没有隐瞒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似乎还挺期待方才向他问出这个问题的，因为这可以说是他最得意的成就之一。
“你口中的马面恶鬼名为‘罗刹’，他曾是本官的生命守护战兽战兽，至于‘阿傍’则曾是本官早年契约的战兽而已。”
说着眼前的判官居然从衣袍下取出了一本白银级的御兽宝典！
同时他还十分高调地散发出了他的气场——从这股气场来看，他至少是一名御兽等级三阶的【专家】！
“不过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说起来他们那会儿还不是现在这幅模样呢。”
从判官若无其事的语气中，方才捕捉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
为什么是“曾”？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忽然想起了先前那已经被碾成四溅肉沫的“鲁仁嘉”死前的模样……
……人面……狼身？
……牛头……人身？
！！！
好似对方才眼中逐渐放大的惊骇的神情感到十分满意一般，判官脸上那贪婪的意味也是越来越浓重。
他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一件明显有悖于御兽师原则的事情。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本官借助人体和超凡生物进行合成实验。”
“‘阿傍’和‘罗刹’已经不仅仅是本官的战兽，更是本官最为出色的两个作品！”
大泽溪外围出没的凶豺狼……
村民频繁失踪的真相……
殿外堆积如山的尸体……
凶豺狼眼神中刻入灵魂的杀意……
牛头恶鬼临死前的释然……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串联了起来。
……
判官的表情愈发显得癫狂，那狰狞的笑容甚至让他脸上的脸谱产生了剧烈的扭曲。
“王大菜，你现在总该清楚自己有多重要了吧？”
“你可是本官目前为止见到的——最棒的素材啊！”
“来……加入本官的麾下，让本官将你改造成新一任的牛头——‘阿傍’吧！”
“王大菜……”
“本官想要的……就是你！”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