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二人就此事达成一致。

  李荷花拉起中年妇人的手,真心实意道:“玉兰堂妹,这事我和我娘商量过了,等拜祭过祖母后,就在攸州城给你们租赁一间房子,也算是有个落脚地,你不是说曾今在一户大户人家做绣娘吗?有了手艺,在攸州城想必是能安顿下来。”

  李玉兰闻言浑身一僵,接着惶恐地望向自己的女儿。

  那个小的姑娘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片刻后却双眼含泪,满怀感激道:“多谢姨妈为我母女二人考虑周到,此大恩大德琴娘无以为报。”

  李荷花忙琴娘扶起来,感受到琴娘的胳膊没二两肉,她心疼道:“好孩子,可别这么说,咱们是亲人,守望相助是应当的。”

  琴娘抽泣着点了点头。李玉兰赶紧将琴娘的手从李荷花手里接过来,与琴娘抱头痛哭。

  李荷花见二人哭得撕心裂肺,忙劝了又劝,直到二人不再继续哭,李荷花又先将二人安置上马车,在马车内换了李荷花和二丫的干净衣裳。

  按照李玉兰的指引,总算找到了李荷花祖母的坟墓。

  像祭拜李荷花的祖父和爹一样,给李荷花的祖母烧了纸钱。

  祭拜完后,赵家人暂时和黑子回到了攸州城,安置李玉兰母女。

  贺传雯将租房子的银子交给黑子。

  黑子在城内找一间离乐食客栈很近的砖瓦房,也打算看在李荷花的面子上看顾李玉兰母女。

  李玉兰母女拿到钥匙后,千恩万谢,说要跟在李荷花身边当牛做马。

  李荷花只当李玉兰母女是想要报恩,故而推辞了,还说她们好好活下去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期望。

  见李荷花这么说,李玉兰母女也不再提要报恩的事情了。

  安顿好李玉兰母女,了却李荷花的心愿。

  赵家所有人暂住在乐食客栈,贺传雯带着老三去购买了些米粮,一半装进空间内,一半放在马车上。

  贺传雯安排道:“今日咱们都早些歇息,荷花,咱们明日走,今日你能抽空和那母女俩道个别,早些回来。”

  李荷花正有此意,“娘,那我现在就去了。”

  言罢,李荷花往客栈大门口走,但在门口撞见一个人,正是李玉兰。

  李玉兰神色焦急,步履匆匆,见到李荷花后忙抓住李荷花的胳膊,哭喊道:“堂姐,快去瞧瞧琴娘吧!她快要不成了!”

  闻言,李荷花大骇,难以置信地盯着李玉兰道:“你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昨个还好好的?怎么如今就不成了?”

  贺传雯和老三也听见了,便上前稳住李荷花和李玉兰。

  李玉兰却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直道让李荷花去瞧。

  贺传雯总觉得李玉兰是有事隐瞒,但见李荷花神情有些恍惚,便做主道:“先别问了,咱们去瞧瞧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以防万一,贺传雯稳住李荷花,朝老三道:“老三,你去找黑子,问清楚哪儿有郎中,把郎中带去。”

  李玉兰听见郎中二人,神色有些慌张:“就不用叫郎中了,我已经叫郎中给琴娘瞧过了。”

  这时,李荷花也察觉到李玉兰有些不对劲,虽然她仍然担心琴娘,但到底没有那么慌张。

  贺传雯和李荷花婆媳俩跟着李玉兰到了租住的房子,进屋就见琴娘头上绑着一块蓝靛色的布条,病病殃殃地躺在床上。

  琴娘听见有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盯着李荷花,泪雨连连,直喊姨妈。

  李荷花心疼得很,忙坐在床边搂住琴娘,“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姨妈。”

  琴娘却只是扑在李荷花怀里哭。

  李荷花一边安慰琴娘,一边扭头询问李玉兰:“堂姐,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李玉兰欲言又止,见想起琴娘嘱咐自己的话,她只赔笑道:“没啥大事,其实你琴娘舍不得你离开。”

  李玉兰似乎没想到李荷花竟然如此看重自己闺女,她眼珠子一转,又道:“琴娘自小身子就不好,知道你们要走,这是得了心病,不如堂妹你再多留些日子?”

  李荷花一脸为难,为了找坟墓和安置李玉兰母女,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大姑子赵如宝还要去邡州置办嫁妆,若是她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这就太不对了。

  李荷花这些日子和李玉兰母女说了许多知心话,李玉兰又怎么会不知道,赵家人接下来要去邡州置办嫁妆?

  故而李玉兰装作妥帖地建议道:“既然堂姐忙着去邡州,不如带上我和琴娘吧?这样琴娘的病也能好,也不耽误你大姑子的婚嫁。”

  这话一说出来,不仅贺传雯和李荷花的脸色不好看,就连琴娘也脸色阴郁地从李荷花怀里离开,指着李玉兰道:“你别想了!你自己做的孽,还想扯姨妈下水吗?”

  李玉兰见女儿指责自己,顿时羞恼起来:“你个贱皮子,要不是老娘,你就得饿死!到现在又来怪我?”

  李荷花听得稀里糊涂,不过她倒是听出来,李玉兰和琴娘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正准备问,却被婆婆拦住。

  贺传雯是看出来了,李玉兰和琴娘并非等闲之辈,与其让没有心眼的媳妇牵扯进去,还不如不要管。

  故而贺传雯将李荷花拉到一旁,嘱咐道:“这是人家的私事,就算你们祖上有亲,也不能轻易干涉。”

  李荷花若有所思。

  此时正巧老三带着郎中来了,贺传雯便拉着李荷花,等郎中替琴娘把脉。

  见郎中把完脉,李荷花忙问,“大夫,如何了?”

  郎中瞧见琴娘是姑娘打扮,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而是转而让老三跟着他出去了。

  李荷花还以为琴娘真是得了什么绝症,便跟着出去听。

  只听见郎中略微责怪道:“病人小产多日,怎么不好好调理?”看書喇

  闻言,老三震惊不已,有些说不出话来,怀疑道:“大夫,你说她怀过孕?”

  “是啊?怎么你这个爹对闺女一点儿也不上心?”大夫指责完后,见老三略微尴尬的表情,顿时反应过来,“难道你不是病人的父亲?”

  老三摸了摸脑袋,老实道:“那姑娘是我媳妇的远房堂亲……”

  大夫闻言,抿了抿嘴,留下一张药方后,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

  老三忙道:“大夫我送您出去吧。”

  大夫走到门口后,犹豫着朝老三道:“病人需多调养……”

  但挣扎一番后,大夫到底没继续再说其他的话。

  望着郎中的背影,老三觉得糊涂得很,只觉得郎中似乎有什么想要说的。

  而跟着出来的李荷花把大夫的话全听进了耳朵,她也没想到,琴娘竟然已经嫁过人了!

  但为何琴娘会小产,而且还梳着姑娘的发髻?

  李荷花只觉得眼前有层层迷雾,同时也觉得婆婆说得对,若是李玉兰母女要刻意回避,这事她还真不好搅进去。

  李荷花复杂地回到里屋,不再去看琴娘,而是望向李玉兰道:“大夫说琴娘是伤了身子,好好调养一番就好。”

  贺传雯点头道:“等会老三去医馆抓些药送来,咱们先回了,别打扰琴娘调养身子,再者明日咱们还得赶路。”

  李荷花沉默地点了点头。

  琴娘也知道李荷花必然是从郎中那儿知道自己小产过的事情,她也不欲解释,只趴在床上嘤嘤地哭泣。

  见赵家人真不打算管,李玉兰慌得很,只好哭惨:“堂姐,你要是不管我和琴娘,那我母女俩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玉兰一开口,屋内静悄悄的,也没了哭声。

  见赵家人没反应,李玉兰噔的一声朝李荷花跪下,“堂姐难道真能叫我和琴娘去死?你可是咱们可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李荷花虽然知道这事不好管,但既然李玉兰开了口,她也不能坐视不理,大不了她留下来帮忙,让婆婆带着大姑子先去邡州。

  但李荷花也不是毫无底线的人,要是李玉兰母女说得话在理,她会帮,但要是不再理,她也不打算为虎作伥。

  故而李荷花也没伸手扶李玉兰起来,而是凝重道:“若是你们想让我帮忙,就别再哭哭啼啼的,把要说的话说清楚。”

  见李荷花眼神少了几分疼惜,多了几分冷静。

  李玉兰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琴娘沉稳得很,她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床朝李荷花跪下:“姨妈,其实我和娘是跳出来的!”

  琴娘虽然看起来柔弱,可此时,她的眼中满是坚决。

  就这样,琴娘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攸州地动之后,李玉兰没了家人,小小年纪的她被卖进湘州一户郭姓人家。

  李玉兰到了成婚的年纪,由主人家做主,嫁给了郭家的小厮,后来生下琴娘。

  再后来琴娘长大,生得貌美如花,被郭家的少爷看上,那时琴娘的亲爹因病去世。

  李玉兰贪财,被银钱迷了眼,便同意让琴娘做妾。

  但没想到,琴娘先于大娘子怀孕,大娘子觉得琴娘打了自己的脸,便收买下人,给琴娘的安胎药做了手脚,导致琴娘小产。

  琴娘郁郁寡欢,被少爷不喜。

  大娘子趁此时,想要秘密杀害琴娘,琴娘得知后,便和李玉兰连夜逃出郭家。

  怕被郭家的人找到,李玉兰带着琴娘四处躲避,最后回到了攸州。

  原本想着墓地没人敢来,李玉兰和琴娘便躺在安魂山的坟墓后睡了一晚,打算第二日再离开。

  没想到恰好被李荷花碰见。

  琴娘情真意切:“姨妈,我说得话句句属实,若有假话,就,咳咳,就叫我不得好死!”

  见琴娘立下毒誓,李荷花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看向琴娘的眼神充满怜惜:“孩子,真苦了你了。”

  琴娘咬着嘴唇,倔强又柔弱地哭道:“姨妈……”

  李玉兰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此时却传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既如此,你们就该去报官,让官老爷替你们做主。”

  说话的正是贺传雯。

  虽然琴娘说得情真意切,可贺传雯却瞧出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若郭家的那个大娘子真视人命如草芥,为何还会忍耐到琴娘小产之后再下手?

  还有,按理说琴娘明知道大娘子对她有敌意,她势必会有所防备,为何还会如此轻易的被药?

  若是大娘子真只手遮天,琴娘和李玉兰又怎么会在大娘子下手之前就逃走?她们又是如何逃走的?

  这些贺传雯不得而知,她也不想知道,总之她觉得李玉兰和琴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