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没碰到她的手背，她略略躲开了两分。
顾封臣的手落了空，倒不觉得半点尴尬，收回手笑了笑，“跟爷爷在一起应该很不自然吧？我再带你去其他地方吃好吃的，这一带我都很熟。”
保镖替他转过轮椅，走出去几步后，他没听见身后脚步。
回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
那双平日里笑意明朗，总是水汪汪的一双漂亮杏眼，此刻淡漠得好像一片死潭般地看着他。
“顾封臣，你好像没听明白我刚才的意思。”盛夏夜一直都习惯叫他全名，但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冷漠疏离的口吻叫他了。
周围的保镖跟顾临天老爷子表情都微微起了变化，目光都落到顾封臣的脸上去。
顾封臣抿了抿嘴角，笑着说：“怎么了？”
他远远朝他伸出手，语气实在宠溺，“肚子太饿还被爷爷叫来吃这种吃不饱的东西，耍脾气了？”
“晏洲死了。”
盛夏夜盯着他，逐字逐句，“我昨天在医院外面接到国内来的电话的时候，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而且你觉得更好笑的是什么吗？就是我听说你出事第一时间赶来医院，我当时的心情，跟接到晏洲死讯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她朝着他逐步走近，语速是平缓的，淡淡的，“我知道你出事，脱离危险，我没有掉一滴眼泪，但我听说他死得很惨，我在网上搜到他死的照片，我在树下哭了很久，哭得嗓子都哑了。”
他看着她，没说话。
盛夏夜笑着，“我跟他认识时间太久了，久到我都不记得了。我也没想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我心里他早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我发现这种感情已经超越友情，甚至超越爱情，就那样在我的心里扎了根。”
她蹲到他面前，无比诚恳，“我现在突然觉得爱情也没什么重要的了，就当做我对不起你，如何？”
他目光很平静，望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盛夏夜兀自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这死丫头！我真不知道你喜欢她哪一点？”顾临天看她走得决绝，眼看顾封臣带伤来见她，她不领情半分，实在是薄情寡义。
顾封臣不知想到什么，眸睫微垂，低低地一笑。
“你还笑得出来，真是病入膏肓！”顾临天实在费解。
“您没吃好就接着吃吧。”顾封臣回头看着刚才她离开的方向，无奈地摇摇头。
盛夏夜离开餐厅后，看了机票，打算今晚就离开。
正准备付款，高皓宇又一通电话打过来。
“夏夜，你人在哪儿呢？”高皓宇的声音像是在发抖，他那边闹哄哄的，盛夏夜隐约听见一群人在嚷嚷着英语。
她意识到什么，皱着眉问：“别告诉我，你来M国了？”
“Bingo！”
盛夏夜嘴角狠狠抽搐了下。
简直是疯了。
十分钟后，她打车来到医院门口，见到了穿着薄风衣在风里瑟缩的高皓宇，不愧是华国人，懂得跺脚物理取暖，远远看见盛夏夜，他笑着招手，朝掌心哈着气，跑到她面前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啊？不是在考试吗？”盛夏夜看他冻得脸都乌青了，想了想，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高皓宇急忙摆手说不用，她强行塞给他。
“这也是一个阿姨给我的，我不冷，你系上。”
高皓宇怔了下，一笑，把围巾给围上了，笑得傻傻的，“是瞬间就暖和了。”
她领着他来到医院旁的一家咖啡厅里。
这里面暖气开得足，进来没坐两分钟就感到浑身都暖了，她在吧台点了两杯热咖啡，回到桌前坐下，无可奈何地盯着他。
无需她问，高皓宇自己先交代了，“已经考完试了，我听说顾封臣一直没醒，担心你一个人远在异国不方便，又是一个小女生，我得过来看着你。”
他拍了拍胸脯，“我小时候在M国这边呆过几年，比你要熟。”
盛夏夜懒得理会他，“饿了没有？现在太晚了也没什么吃的了，在这里点个甜品蛋糕什么的，吃好了一起去机场。”
高皓宇刚抿了口咖啡，没来得及咽下去，听到她的话，差点哽住。
“回去？不可能。”
他放眼看向窗外，不远处圣诞树上挂着的小彩灯还迎风飘摇，天色已晚，也有小孩还在不远处放烟花，过节的气氛正浓。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干嘛这么着急催我走？再说，你不等顾封臣醒来再走——”
“他已经醒了。”
迎着高皓宇困惑的目光，盛夏夜显得面无表情，“脱离危险，没事了，我回国还有急事，你要是想在这里呆着，请便。”
“别啊，行行行，我跟你一起回去。”高皓宇急忙安抚她的情绪。
盛夏夜没再说话，只是兀自喝着咖啡。
他注意到她今天点的不是美式咖啡，而是她从来都不怎么喝的卡布奇诺，不止如此，她还去吧台拿来了好几个糖包，不停地往里面加糖，那分量他看着都觉得齁人了，她却好像没什么感觉。
“夏夜，你跟……”
他刚张口，见盛夏夜抬眼冷漠地看向自己，咬住嘴角，摇摇头不说了。
本身是想问她跟顾封臣是不是闹矛盾了。
明明大老远跑来M国就是为了他，结果他现在脱离危险，两人反倒不开心了，可看她这样，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他要是再问的话，恐怕是往她伤口上撒盐。
两人买了当晚最近的一班航班回国。
这些日子，盛夏夜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也没好好吃饭，整个人清瘦而又状态疲倦，飞机起飞后不久，许是身旁有值得信赖的人在，她很快就睡着了。
高皓宇找着手机上的笑话讲给她听，讲着讲着，肩膀上沉下些许重量，他回头才看见她已经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他小心地收起手机。
“你好。”
他轻声唤了声路过的空姐，打着手势。
空姐意会，很快给盛夏夜拿来一条毛毯。
他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怕吵醒她的睡眠。
即便是睡着了，她的眉心也皱得紧紧的。
“看来在M国的这几天，你过得都很辛苦。”高皓宇深深看着她，目光中藏不住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