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对着他说道：“大师兄……”
仅仅三个字，君如烨就输得一败涂地。
她的三个字，便让他有意或是无意把自己的坚强直接瓦解一空。
他是那么的熟练接过她手里的油纸伞。
他把伞撑起了起来，放置在她的头顶上方，而自己则是故意露出一个肩膀被雨水打湿。
他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变得有些沙哑，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是白天里的霸道，反而是带着一抹哀求的意味。
“小师妹，陪我走走。”
姜若锦抬起头，在这黑夜里最为璀璨的眼神看向了君如烨。
她说，“大师兄，别难过。”
君如烨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顿时无言。
不过，他们在雨夜里共同撑着一把油纸伞，从问道峰的峰顶朝着山脚下走去。
问道峰潜藏的台阶也好，明示的台阶也罢，总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
这些台阶都沾满了崔家的鲜血。
连狂风大雨都洗刷不掉的鲜血。
他们自上而下的走着，听着雨声，就这么一路无言的走着。
天穹匆匆赶路的雷霆划破了天际带来了一抹照亮他们前行的光芒。
滴滴答答的雨水声和狂风的呼啸声莫名的融合一起，弹奏起一首人间最悲的乐曲。
他们沿着台阶边沿，一步步的往下走着。
又一步步的朝着主峰走去。
他们走到了紫竹林，走到了谢卿霁的坟墓之前。
那是个空空如也的坟墓。
可这个坟墓却是摆放在主峰的最高处。
君如烨和姜若锦各自倚靠着墓碑的一角，而油纸伞则是覆盖在整个墓碑上，却没有把他们两人遮盖住。
君如烨和姜若锦两人被雨水打湿。
君如烨隔着雨幕，目光看向远方，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唇角溢出。
“小师妹，我是个孤儿了。”
他整个人显得无比的落寞，甚至带着丝丝悲凉，仿佛和整个雨夜里都重叠在一起。
姜若锦看着他，心里有所触动。
看着如此伤心的君如烨，她甚至有些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得理不饶人去杀了叶珊珊，去杀了君相辞，更是害得崔映月死在了问道峰上。
她低着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君如烨恍若是没听到似的。
姜若锦把声音拔高，身体微微挪移，朝着君如烨那边靠近。
“大师兄，对不起。”
君如烨听到声音微微转过头来。
他们两人四目相对。
他们两人鼻尖触碰在一起。
他们两人的嘴唇距离五厘米。
这一刻，君如烨和姜若锦都微微错愕，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姜若锦赶忙移开自己的头。
君如烨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依依不舍的也移开自己的头。
他的声音从原来的十分沙哑变成了如今的三分，剩下的七分则是透着欲望。
“为什么……说对不起？”
他甚至连话语都说不清楚了，有些断断续续。
刚刚的触碰，让人直接沉沦进去。
多年尘封，毫无欲望的心，瞬间被点燃起来，熊熊烈火一般。
他甚至呼吸急促，连身体都有些发烫。
这发烫的温度都能把豆大雨滴给当场蒸发了，把狂风变成了柔和的清风。
他甚至整个脑子里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姜若锦没有察觉到君如烨的异常。
她没有去看君如烨，“我不应该出手杀死君相辞的，也不应该……”
君如烨直接打断她的话，沙哑的说道：“和你无关，小师妹。”
“君相辞不是算计我，还是要暗杀我，亦或者修炼了邪功，屠戮了三千万人族，他都该死。”
“他犯下了滔天罪孽，不管是因为我，还是为了人族，他都得死。”
“至于……至于崔映月……”
他还是不想叫“娘”。
他可以因为崔映月遭受羞辱，给她复仇，可终究心里的母爱早已消失，这场报复，不过是为了成全彼此母子一场罢了。
“至于崔映月，她从来不爱我，总是把我当作工具人，当作棋子，甚至好几次差点杀了我，她自爆了，那是她的决定，和小师妹无关。”
他在宽慰她。
他舍不得她自责，她内疚。
他还是不敢去看她，害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又怕自己举止过于亲密，会吓到她。
他继续说道：“小师妹，我要感谢你。”
“若非你帮我，我也不能杀了君相辞，杀了叶珊珊……”
姜若锦一言不发，整个人的目光是看向远方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狂风打马而过，卷起她的衣袍，抚起她的碎发，那张精致的面庞挂着些许的雨水，却也显得她更加的国色天香。
过了好一会儿。
姜若锦出声说道：“大师兄，你还有师尊，还有师兄们，还有我，还有整个天剑宗。”
“你不是孤儿。”
“若是在蛮荒古城受委屈了，我和整个天剑宗都是你的后盾。”
君如烨声音有些小，“嗯。”
此时的语气从三分沙哑七分欲望变成了三分沙哑，三分欲望，剩下的四分是有些欣喜。
她的“还有我”这三个字彻底治愈了他。
就像初次见面一般，在天剑宗的山脚下……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她。
她当时就犹如一抹光芒，猝不及防的闯入他的视线里，又莫名其妙的凿开了他的童年黑暗深渊。
她用自己的聪慧，用自己的笑容，直接帮他驱散了黑暗，驱散了童年的灰暗。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崩人设，不顾楚星桁等人的错愕眼神，才会屡次出手帮她。
她永远不知道，她曾暖化了一个人的冰冷，也曾治愈了一个悲伤。
而那个人，便是他。
君如烨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因为初见姜若锦之时，他就有了想要娶她为妻的念头。
他利用师兄的身份陪着她修炼，陪着修炼剑法，陪着她下山，又陪着她一起杀人。
他曾卑鄙又偏执的想过——
“把她囚禁在问道峰的洞府里，不让她出去见人。”br>
他知道，她是多么的耀眼，又害怕她会喜欢上别人。
君如烨不敢细想下去，他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而是鼓起勇气，重新把视线落在了姜若锦的身上。
他说，“小师妹，我能抱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