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人声熙攘，将隆隆的车轮声也尽数淹没。晴光仿佛给这本就繁盛热闹的都城，更添了几分暖意。
街角驶来的马车在一家茶楼前缓缓停住，柳慎自车上走下，抬步往里而去。
“客官您里边请！”伙计殷勤的上前招呼，随着柳慎往楼上走去。
不多时，便又瞧见那伙计匆匆的下了楼来，对另外一位跑堂的伙计交代了几句，自己便钻进了后院。
二楼的雅厢中，柳慎正端坐在地榻上煮茶，微醺的春风自栏外吹入，动茶烟袅袅，连空气中都浮泛着浓浓的茶香。
他肩上发丝轻拂，墨色的长发半束在头顶，借着晴光，更衬肤色白皙如玉。温润的眉目间隐约蒙上一层浅淡的温和。
不多时，有人轻敲房门，他放下手中的勺子，一边揽袖斟茶，一边淡淡应了一声：“请进。”
只见月暮自外面走进，瞧着柳慎将茶杯推到他面前，淡笑道：“又要麻烦你了。”
月暮拂衣落座，弯起唇角回道：“柳大人客气了。”
两人端起茶杯相敬，饮罢，柳慎将手边的纸笺递到他面前，缓缓开口道：“这个，麻烦你交给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转呈圣上。”
月暮接过，敛眸瞧了瞧，随即开口问道：“不介意我看看吧？”
柳慎会心一笑，启唇应道：“当然不介意。”
话音落罢，月暮打开手中的纸笺，瞧着画上的人抬眸问道：“这是？”
“是田老五所交代的幕后之人。”听他回罢，月暮不禁抬眸向他看去：“此案不是该由大理寺卿亲自向皇上回禀吗？”
闻言，柳慎唇角间的笑意似是多了几分无奈：“的确应是如此。”他顿了顿，一边斟茶一边又道：“只是孔大人说这样没有面貌的画像无法交差，他不愿呈给皇上。”
“如今此案线索甚少，若是连这唯一的突破口都被堵死，只怕就没得查了。”
“我来的路上特意去了一趟田老五所说的，和这画上之人碰头的地方。附近茶楼的老板说，的确见过这个人。那就说明，田老五并没有说谎。”
“我怕耽误了案情，实在没有主意，便想起你来了。”
听罢，月暮了然般点了点头，片刻又开口道：“不过，皇后娘娘虽能替大人递呈这画像，可终究不知此案的内情，柳大人不如再写一份书信，我一同代为转交。”
话音方落，柳慎却似有些犹豫。他眸光半敛，思量片刻才回道：“我也想过如此，可……”
他顿了顿，继而又道：“烦劳皇后娘娘代递画像，只怕皇上心里已经会有不悦，即便是为了案子，于情于理也并不妥当。”
“若皇上得知皇后娘娘与母家朝臣还有书信往来，我怕……”
瞧着他犹豫的模样，月暮不禁顿了顿目光，随即回道：“我明白柳大人的意思，不过依我看来，柳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
“皇后娘娘做事向来有分寸，况且，此案又事关谋逆，不是小事，马虎不得，柳大人应该相信皇后娘娘。或者换句话说，为人臣子，应为皇上着想才是。”
闻言，柳慎看向他认真严肃的目光，心里不由得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说到底，月暮终究是皇上的手下，即便如今跟了皇后娘娘，这一心却仍是忠于皇上的。他忽而有些为柳素担忧。
可他说的却也没错，身为人臣，总是要将皇上的安危和利益放在第一位才是。
他出神片刻，微微吸了口气，随即向门外唤了一声：“来人，备纸笔。”
……
太乾殿
对于李彻刻意向她隐瞒接济田怜儿的事，柳素心中其实也并非是不在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李彻对她的信任似乎已是大不如前。也许是她的错觉也未可知。
她不禁又想起昨日在田郊，听见月龄的话后，李彻所露出的那副神情。
虽然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可从他眸子里隐藏的情绪中，她能感觉得到，李彻已是十分不快。
也许在李彻眼里，如今的她已然也变成了一个善用心计，万事都在盘算的恶毒女人。那种眼神，她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了。
月淞在长廊下远远瞧着倚坐在栏边发呆的柳素，眉目间不禁多了几分忧虑之色，随即侧目看向身边的月浓与月龄两人。
“你们两个，说话之前不过过脑子，便是拿不定主意至少也等我回来，如今倒好。”
听着她斥责的话语，月龄委屈的撇了撇嘴，不由得低下头去，没有开口。
一旁的月浓却仍一副旧理直气壮的模样回道：“这种事娘娘早晚都会知道，总比她自己发现了以后，把咱们都当做白眼狼要好吧。”
月淞眉头轻蹙，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远处从楼下走上来的月暮瞧着这副场景，目光微微一顿，走上前去开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听得声音，三人回头看去，一见来人，月龄眸子里顿时又多了几分不自然的神色，只白了一眼，便自顾与他擦肩而过。
见状，月暮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疑惑：“她这是怎么了？”
月淞抬眸瞧了一眼，无奈的吐了口气，继而转开话题道：“你怎么来了？”
闻言，月暮淡淡一笑：“我来给皇后娘娘送点东西。”
听罢，月淞转头看向远处的柳素，犹豫片刻，随即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一旁的月浓瞧见月龄站在廊角处回头不悦的瞟了一眼，不禁又瞧了瞧月暮走远的背影，继而上前问道：“他怎么你了？”
闻言，月龄回过神，不悦的撇了撇嘴，没有应声。早知道她是个大嘴巴，以后这种事可不能告诉她。
只见她转头便往前面走去，月浓也知自己这次好像的确是冲动了一些，可事情已经如此，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随即也抬步离去。
另一边，月淞将月暮带到柳素面前，见她未曾察觉，便轻轻唤了一声：“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