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方明，往常清晨的街道上十分寂静，只有零星的小贩叫卖声，可今日的街头，却如年节的夜市般喧嚷。
街边的老百姓望着冲天的火光，瞧着来往的官兵提着一桶桶冷水朝楼里泼去，然而火势却并未见弱。
饲凤楼外的鹊台上也尽站满了围观之人，一时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给救火更添了许多不便。
不多时，又一队官兵自长街而来，将百姓皆拦开，李衍在楼外不远的街口处勒住马缰，眉目间顿时盈满了阴鸷与愤怒。
“管事呢？”
听他沉声开口，从楼中逃出的下人战战兢兢的俯身回道：“回殿下……管事，管事不见了。”
原是那管事因为害怕会被李衍怪罪，早已不知往何处逃去。
李衍紧紧攥着手中的马缰，冷声一字一句道：“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是……”那人连忙应下，踉跄的往街外跑去。
他深深吸了口凉气，却未能平息心中的怒火，然而不经意间，却瞥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
柳素一身浅淡的花青色大氅，靓丽的颜色在一群布衣百姓中甚是醒目。
她大方对上李衍投来的目光，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即将手中一只小竹筒抛向他。
李衍抬眸伸手去接，拿在手中时才发现是一支火折，他心中顿时明朗，然而再向那边瞧去，却已不见了柳素的身影。
他愈发用力的握住手中之物，眸中满是阴狠，当即调转马头，往秦王府的方向去。
……
秦王府
室中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柳素倚在床头的软垫上，一口口喝着送到唇边的药汤。
不多时，李行放下手中的药碗，拿起方巾欲要替她擦拭唇角，却被她抬手接过，敛眸轻声道：“我自己来。”
原本这些日子忙于政事，且李彻不在京中，父皇之前又对他多有告诫，他便也未再与柳素多有往来。
即便偶尔会想起，却也顾及到李衍与她之间的恩怨，怕李衍会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给她带来麻烦，因此也少做问候。
可今天一大早，秦王府的丫头便进宫来见他，说王妃身体不适，可太医院的御医却一个都不愿来，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他。
如今他在朝中肃清了秦王一党，众人正唯恐避之不及，自然也不会愿意到秦王府来。
然对于柳素，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记挂，又听婢女说的严重，他便也没能耐得住性子，还是到王府来瞧了瞧。
柳素将方巾递还给李行，才刚伸出手，便听得院中传来吵嚷声。
“八皇子，您不能进！”
李衍大步跨进房中，便瞧见这一幕，愤怒之余不禁一愣。
他怎么会在这？
然而此时的李衍却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抓住柳素的手腕将她从软垫上拉起，凑近自己身前。
“老八，你干什么！”李行连忙扣住他的手腕，蹙眉严肃的问道。
李衍侧目瞟了他一眼，眸中带着浓浓的阴沉，看着不住咳嗽的柳素，咬牙切齿的回道：“你先问问她做了什么好事！”
柳素一脸病弱之相，大口的呼吸着，削瘦的身躯在李衍的拖拽下仿若一张脆弱的白纸。
“八殿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声音虚弱，说话间柳眉轻蹙，尽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见状，李行不禁对身旁的李衍说道：“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手。”
见他如此护着柳素，李衍心中更多了几分沉郁与不快。
他愤愤甩开手，一旁的李行连忙扶住柳素孱弱的身子。
“好好说？这个女人把我所有的心血付之一炬。”
李衍紧紧盯着李行，恨恨的一字一句说道。
随即抬手指着他怀中的柳素，语气中更多了几分戾气：“你到现在还护着她。”
李行一时有些不解，蹙眉间眸光微顿：“怎么了？”
“怎么了？”李衍语声中满是嘲讽的意味：“你从一开始就被她迷的晕头转向，什么都不顾了。”
“如今她一把火烧了饲凤楼，把我们的苦心全都毁了，你竟问我怎么了。如果我今天非要她死，你是不是还打算阻止我？”
李行目光微顿，随即连忙看向柳素，蹙眉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柳素眸中泛着氤氲，对上他的目光，委屈的轻声回道：“我这一夜都混混沌沌的，从五更时，殿下便到府中来陪我了，我何时做过什么？”
听罢，李行也微微颔首道：“是啊，我五更就到了，这饲凤楼起火定是在五更之后，否则我怎会不知。”
李衍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方才在借口所见的那个女子，那张脸分明是柳素没错。
他思量片刻，仍旧不依不饶的说道：“五哥，纵火之人一定是她，分明是她指使人去做的，你不要被她骗了！”
柳素微微垂下头，眼底划过一丝不经意的盘算，随即微微缩了缩身子。
见状，李行不禁沉声对李衍说道：“说话要有依据，且不说这火是谁放的，若真的是她想要烧掉饲凤楼，理由是什么？”
李衍双眉紧蹙，愤恨的眸中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像李行这般一向心思缜密，丝毫不许别人破坏他的计划的人，如今竟然不顾自己的损失，而去维护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看書喇
“你真是疯了。”李衍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么一句话，随即怒目看向柳素，眸中满是不会就此罢休的神色。
随即甩袖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柳素似有若无的弯了弯唇角，继而捂着胸口用力咳了起来。
李行抬手替她抚着背，目光中不禁多了些许打量。
柳素无力的倚在软垫上，缓缓开口道：“殿下此刻，心里可是在怀疑我？”
李行替她轻轻拉了拉被子，温声回道：“不要胡思乱想。”
柳素瞧着他温和的眉眼，似是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淡淡扯了扯唇角：“殿下是不想怀疑我，还是不愿怀疑我？”
李行坐在榻边，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沉默片刻，试探的问道：“真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