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倒也不是不想为柳清尘脱罪，只是如今皇上还在气头上，老太太此时又带着脾气，万一触怒了龙颜，恐怕要入罪的就不止是柳清尘一人了。
柳素听罢，连忙上前将李鸳拦住。
“祖母，您消消气，此事还没查清，您又何必急着去向皇上要结果呢。”
李鸳握着手里的鸠杖，用力在青石地上敲了几下。
“咱们柳家世代戎马，效忠于李氏皇族，从无半点不敬之心，我柳家的子孙更是一片赤诚，如何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皇上这么做，不止是在打我的脸，更是伤了咱们柳家祖宗世代的忠心！”
院中骤然陷入沉默。
柳素知道李鸳向来最重柳家的声望，如今出了此等弑杀皇族子孙的罪名，便是如同在柳家祖先的忠孝匾上泼了一瓢粪水。
“祖母，阿卿知道您心里着急，但这样公然进宫去向皇上理论，只会为我柳家再添灾祸。若您愿意相信我，这件事我倒是有办法。”
听她如此说，李鸳晶莹的目光突然对上她的眸子，眉目间多了些许询问之色。
“你有什么办法？”
柳素眼神中带着些许安抚，温声回道：“我能抓到那个给小皇孙下毒的人。”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眸中尽是不解，而此刻却也只能全然将希望交到她手中。
……
易非阁
柳素轻轻推开房门，淡淡的沉香扑面而来。
她缓步迈入阁中，只见文殊儿正安静的坐在窗前，用银线在手里那条白色的绢布上绣着荷花。
天光透过窗纱洒落在她身上，似蒙上一层薄纱，尽透着清冷的温柔与沉静。
不多时，她轻轻开口，声音缥缈似被微风淡淡吹散在耳畔。
“我曾希望她能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我极力想要弥补时，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似扯了扯唇角，微微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我都告诉她，她不止是我的骄傲，也是柳家的骄傲。将来有一日，一定会配上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
“可她终究是庶子的女儿，有些东西注定是不能拥有。”
“都是我的错，是我给她编织了一个美梦，却没告诉她应该如何醒过来，也许，再没有机会了。”
柳素只静静站在原处静静的听着。
身为一个母亲，她已经做的很好。只是这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谁也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
柳素下意识轻轻抚上小腹，她也曾这般忏悔过，自责过，为了她那没出世的和夭折的两个孩儿。
那时，她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将那些伤害他们的人千刀万剐，拆骨剥皮。
后来，她为了报仇杀了很多人，也夺去了萧启临的江山，可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直至重活一世，许多事她才恍然。
柳素微微回过神，缓缓开口道：“二叔母何必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事在人为，只要有心，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晴光映衬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坠落在文殊儿手中的白绸上。
她隐忍着声音中的颤抖，一字一句道：“我还能做什么呢？”
“您还可以相信我。”
听得柳素的话，她缓缓抬起眸子看去。
“我有个法子，需要二叔母进宫帮我说服文淑媛，只要她同意帮忙，我便有法子抓到那个毒害皇孙的人。”
文殊儿眸子里泛起些许微光，泪花闪烁在眼角，就这么静静瞧了柳素许久，终究颔首应道：“好。”
……
瞧着文殊儿马车自侯府外缓缓离去，柳素站在庭院之中深吸一口气，方欲回身，便听得侍卫跑进院中来报：“大姑娘，五殿下派人送来一封信，是交给您的。”
柳素侧目看去，犹豫片刻接过打开瞧了瞧。
原是李行写来劝慰她的。
她与李屹虽在行宫之时关系甚好，回京后便也没再见过面。
听得李屹死讯时她心中的确有些许惋惜，却也并未有太多哀伤。
也许是她见过了太多生死，所以对与自己无关的人才会有些冷血吧。
“姐姐，好久不见。”
林妙仪的的声音忽而从门口传来，柳素回过神抬眸看去，便见她款款走近。
方才街上之事她还未做计较，这会林妙仪便自己跑上门来，怕又是来示威的吧。
柳素将纸笺收在信封中，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妹妹刚解了禁足，可还适应？”
听罢，林妙仪不禁微微吸了口气，继而微微扬起唇角道：“劳姐姐关心，我很好，只是担心姐姐会不适应，方才在街上瞧见我，姐姐一定很吃惊吧。”
“所以，妹妹这是改过自新了？”柳素抬眸间似是询问般开口道。
林妙仪上前两步，下颚轻抬：“我又没做错什么，何来的改过自新。倒是清尘，恐怕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了。”
“姐姐有这时间与我耍嘴皮子，不如多为柳家操操心吧。”
说着，只见她眉头微挑，侧目又道：“哦，我忘了，柳家也没剩什么了，这都是——拜姐姐所赐。”
她说的应是柳清如与阮玉娘一事。
明都城中此前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她心狠手辣，害死了自己的三叔母和妹妹。
倒也没说错。
柳素淡淡一笑，缓缓开口道：“妹妹既有心思量，便好好想一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吧。我看今日那位王公子倒是挺适合你的。”
她说话间隐约带着些许笑意，然在林妙仪看来却是流露着嘲讽。
今日那个王公子的确是个草包庸人，竟公然在大街上招来一群江湖卖艺的，让她丢尽了脸。
林妙仪眼底划过一丝怨色，继而抬高眉眼，掩着眸子里的不甘，带着些许盛气说道：“姐姐怕不是糊涂了，我早已与五殿下定了婚约，何须思量什么终身大事。”
柳素侧目瞧了一眼，眉梢轻扬双瞳微低，轻轻颔首道：“是吗？那就祝妹妹能与五殿下白头偕老。”
说罢，她敛起眸光，唇角间的弧度满透着了然，似有若无的轻笑了一声。
林妙仪瞧着她走远的背影，不由得咬了咬牙，愤愤的哼了一声，继而拂袖往常青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