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一派胡言！”
孔方一声怒呵，在哗然之中大声说道：“少将军虽年纪尚浅，却也该知，在圣上面前须得慎言。”
“我大豫和北元已多年未曾有过交集，此番北元派遣使臣主动求和，诚意十足，又如何会暗中做下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来。”
“少将军此言若传扬出去，坏了两国的和气，便是有几个脑袋也弥补不了。”
听罢，众人也纷纷指指点点起来，然而霍羡却一句也未听进耳中。
“若与此等包藏祸心的国家修好，我大豫终有一日将会……”
他话还未完，便突然被李彻打断。
“父皇，儿臣手里有些东西要呈与父皇过目。”
说着，只见李彻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三福忙上前接过，呈到豫皇面前。
豫皇打开瞧去，本就蜡黄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捏着纸笺的手也渐渐开始不住的颤抖。
众人不知他因何如此，却谁也不敢开口发问。
不多时，只见他从椅子上猛然站起身，气势汹汹的捏着手里的纸笺来到裴远面前，怒斥道：“这真是你干的？”
裴远微微一愣，随即看向他手里的纸笺，心头骤然一颤。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当年与前朝龙威将军、太子太师合谋盗取军机，送往北元营中一事。
那一年他刚入仕，不过是想找个靠山，从此便可平步青云，却从此深陷泥潭。
李彻在旁缓缓开口道：“这封信，是从恒亲王的家书中破译出来的。”
“当年，恒亲王无意间发现龙威将军与太子太师之间叛国通敌的秘密，遂偷偷将实情、及涉事人等一并记下，写于家书中寄回，却也因此而丢了性命。”
“裴大人虽非主谋，却亦是当年害死三万守城将士的凶手。”
当年，战败的军报传至宫中，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龙威将军及麾下三万甲士无一生还，没几日太子太师亦辞官回乡。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场阴谋罢了。
豫皇突然红了眼眶，自岭观城之战后，他便下令，命北疆将士只守不攻，全为少些战事与伤亡。
这些年皆因有霍家和李彻，大豫再才未曾后退过半步。
可那座曾经沾满了大豫士兵鲜血的城池，却永远成为了北元的土地。
时隔这么多年，朝中竟一直沉疴未愈，豫皇恍然又想起霍羡方才所言朝中有内奸之事，仿佛突然明了，原来自己一直被萧皇玩弄于股掌之间。
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无力感顿时在他身上蔓延开来，瞧着周围的臣子，豫皇忽而苍凉的笑笑，一下下将手中的纸笺撕碎扬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皇帝做的懦弱、胆怯、糊涂，却不知竟昏庸至此。
“来人啊。”
他似用尽力气唤了一声，继而吩咐道：“将裴远打入天牢，处以极刑，裴家上下，发配充军，永世不得回京。”
李行侧目看了裴远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见裴远微微眯了眯眸子，示意他不要多言。
“承君，替朕审审，看还有没有同党。”
霍羡俯首应声：“臣遵旨。”随即将裴远带了下去。
豫皇叹了口气：“都下去吧，朕累了。三福，传所有的太医进宫给秦王会诊。”
见状，众臣也知豫皇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便不再多言，只应声俯身行礼：“臣等告退。”
瞧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楚青河又瞟了一眼离去的豫皇，似是轻嘲般扬起唇角。
随即抬起手臂托住李彻的手，与其一并离开太乾殿。
一路行至未央宫，踏进玉明殿内楚青河才悠悠开口：“皇上分明是害怕细查下去会牵扯众多，否则也不会当即就处置裴子期，你对你这个父皇的期望，还是太高了。”
他将李彻扶坐在椅子上，似是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将一杯温茶递到他手中。
可李彻却不以为然，接过茶盏启唇缓缓回道：“如何处置裴子期并不重要，相信此刻，父皇对北元已并非只有怯懦。”
楚青河眸光一顿，突然明白他今日为何要主动请见皇上。
此番皇上得知他失明一事，分明有些慌了神。
这一桩桩一件件堆砌在一起，便是再怯懦的皇帝，心里也必会生出恨意。
如此国仇家恨摆在眼前，皇上又如何能欣然接受与北元修好。br>
“你是想，借这个机会，让皇上打消与北元结盟的念头？”
听得楚青河发问，李彻似有若无的扬起唇角，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步棋也太险了些，你现在眼睛又不方便，也不怕人来报复你。”
楚青河白了一眼，又滔滔不绝的数落道：“如今裴子期将所有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李行现在可谓是无罪一身轻，说不定转头就安排两个杀手来要你的命。”
他微微一顿，眸子亦多了一分担忧，正色道：“而且，看皇上的样子，也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他，看来，这一遭咱们还是白忙活了。”
听罢，李彻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依旧沉缓。
“裴远会包揽罪名是意料中事，虽然每次都有人出面替老五顶罪，但父皇自己心中却也有数。无论是愧疚还是宠爱，都需慢慢消磨，才去的彻底。”
“往后没了裴子期，我倒好奇，下一个替他顶罪的会是谁。”
楚青河敛起眸光不禁陷入深思，继而听得侍卫走进来报：“王爷，各位太医奉皇上之命为王爷会诊，正在殿外等候。”
李彻淡淡应了一声：“传。”
在旁的楚青河瞥了一眼，拂衣起身道：“一群庸医，白来耽误工夫。”
听罢，李彻唇角间不禁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这是妒忌，还是吃醋？”
楚青河微微挑起眉头，斜眼反问：“有区别吗？”
“不好说。”
瞧着他唇边浅淡的笑意，楚青河又细细打量了一番。
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自从身边有了柳素，这个向来神情冷冽的男人好像也变得温暖起来了。
楚青河戏谑般笑笑，不禁开口道：“怎么，你最近改口味了？不喜欢窈窕淑女了？”
李彻向面前的人微微勾了勾手，楚青河眸光微转，思量片刻才凑过身去。
谁知刚一靠近，就突然被他扯住衣襟拉到身前，温厚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你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