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隔却丈外的景物，街上行人匆匆，渐渐稀少起来。
凉意自雨隙中穿梭而来，带着秋天特有的清冷席卷着长街。
一女子身着蓑衣斗笠自客店中走出，对身后的侍卫交代了两句，便见其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
女子侧目间，正瞧着一行骑马的北元人与她擦身而过，后面的马车上，透过车帘隐约可见萧景珩与伍登阁的身影。
看来宫宴已散了。
柳素微微抬眸瞧去，随即在月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馆驿。”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便见小厮驾着车跟上前面的队伍。
馆驿门前，萧景珩等人正欲往里面走去，便听得身后传来柳素的声音。
“听闻今日萧将军在校场大显身手，略胜王爷一筹，不愧是北元第一将军，让小女子好生佩服。”
众人回眸看去，只见柳素仍旧一袭素净的青衣款款走来，精致眉眼间挂着温婉的笑意，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萧景珩眸光微顿，缓缓开口道：“本将军还在惋惜，今日没能在宴上见到郡主，却不想郡主竟也洞察到了本将军的心意，在此相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柳素淡淡一笑：“能与将军这般卓尔不群的人物心有灵犀，是我的荣幸。”
瞧着她今日如此主动，萧景珩眼底隐约划过一抹思虑。
随即扬了扬唇角道：“外面风萧雨冷，郡主衣裳单薄，若是病了本将军可会心疼的，不如移步房中叙话。”
柳素微微颔首：“既然将军如此盛情，我便却之不恭了。”
馆驿门前的灯笼轻轻摇晃着，灯影倾洒在众人身上，和着阴沉的夜幕透出些许诡秘的氛围。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房中，下人奉好茶汤便掩门退了出去。
萧景珩抿了口茶，似笑非笑的开口道：“郡主找我，不会是来为秦王打抱不平的吧？”
他语气隐约带着一丝轻嘲，柳素听罢敛眸扬起唇角，从容回道：“萧将军身为北元使臣，身份尊贵，我哪里有资格来向您问罪。”
萧景珩微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将目光投到她身上。
“哦？既然如此，郡主总不会是想要对本将军以身相许吧？”
柳素垂眸一笑：“原以为只有那些穷酸低贱之人才会做梦，没想到连将军这样的金玉之人，也免不了落俗。”
听她毫不客气的讥讽自己，萧景珩唇角笑意不禁淡了些许。
继而又听她开口道：“我今日来只是想向将军讨教一个问题。”
萧景珩轻靠在椅背上，一边轻托着下颚，一边敛眸摆弄着腰间的坠子，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问题？”
“敢问将军，究竟是何人与您暗通款曲，背叛了我大豫朝廷。”
她声音轻柔，却仿佛掷地有声，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而利落，让萧景珩手上的动作不禁微微一顿。
他抬起眸光与柳素对视片刻，轻笑道：“郡主还真是可爱。”
面前的男人微微歪过头，修长的指节撑在额角，笑意中带着浓浓的兴味，似是打量猎物一般瞧着面前沉静的姑娘。
“萧皇应该很想与大豫签署联盟国书吧。我大豫能为北元提供足够的物资，可北元能为我们带来什么？那一纸不痛不痒的承诺吗？”
说话间，萧景珩脸色似乎微微一变。
他倒是低估这女人了。
柳素浅浅一笑，温声又道：“我知道萧将军麾下的将士都很勇武，可人终究是血肉之躯，食五谷，才能御金戈。”
“您虽然是北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却也不要忘了，此行是有求于人。有舍才有得的道理，想必不需要我来告诉将军。”
萧景珩眸色微沉，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犀利的目光似是向将她看透一般。
房外，月暮淡淡扫了一眼四周，楼内十步一哨，皆是北元士兵。
他思虑片刻，上前向一名卫兵问道：“抱歉，请问茅房在哪？”
瞧见他是方才那位大豫郡主带来的人，士兵忙侧目抬手指了指：“你下楼左转，走进后院东南角就是了。”
“谢谢。”
月暮点点头，道了声谢，随即往楼下走去。
行至后院的，他四下望了望，瞧见小楼靠近围墙处有一方死角，随即自茅房边缘的树旁，趁人不注意迂回了过去。
他抬头瞧了瞧，轻轻一跃便跳上屋顶，小心翼翼的匐身在檐上往窗子里瞧去，直至那祖窗外才停了下来。
而此时，那祖正在房中与伍登阁说话。
“你的人没问题吧？别被那个叫霍羡的查出来了。”
伍登阁似是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声。
那祖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放心吧，我找的那批人一个都不会汉话，他们说的也是西蒙部族的语言，除了本族人，谁也听不懂。”
伍登阁点了点头，似乎略微放心些许。
那祖抬脚搭在凳子上，脸上还挂着酒晕，懒懒抬了抬眸子。
“不是我说，你这法子真绝了，瞧那老皇帝吓得，生怕咱们将军心情不好，回去了会跟皇上告状。今儿在赛场上，连自己儿子都不顾了。”
两人相视一笑，伍登阁喝了口茶回道：“这叫反客为主。豫皇本就是胆小怯懦之人，又向来忌惮我北元的精兵强将，自然害怕承担责任。”
“这几日将军一次次的试探他的底线，给咱们谈判省了不少事。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待明日我与将军再进宫一趟……”
月暮于窗外将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看書溂
他思虑片刻，随即从腰间取出一支穿着极细丝线的短针，对着那祖的小腿弹了出去。
“嘶——”
那祖只觉腿上似是被什么昆虫咬了一口，下意识伸手去拍。
而此时，月暮已迅速扯着丝线将针收了回来，随即翻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另一边房中，萧景珩拂了拂衣衫，缓缓开口对柳素道：“柳小姐不过是个小小的郡主，说话的力度着实让本将军不敢轻信，若今日坐在这里的是秦王，本将军倒还可考虑考虑。”
对他的质疑柳素倒也毫不在意，只淡淡一笑：“我不过是闲言几句，将军不必放在心上，两国谈判之事向来与我这样人微言轻的小女子无关。”
“我不过是为将军多找一条容易成功的出路罢了，您需要也好，不需要也罢，于我没有任何影响。”看書喇
她话音方落，只听外面传来士兵的呼救声：“来人啊！那祖将军昏倒了！”
柳素侧目往门口处瞧去，余光不经意间淡淡扫了一眼萧景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