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声绵绵脉脉，不绝于耳。
柳素隐在树丛后，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然而此刻冗杂的声音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全然听不出是否有衣服的摩擦声，或是轻微的脚步声。
她隐在树丛的阴影中，频频向身后看去，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忽而一道劲风袭来，吹动柳素肩上的发丝，她双瞳一紧顿时多了几分防备。
柳素眸光一凛，还未瞧清来人模样，只觉颈间一阵吃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嘶……”
不知过了多久，柳素肩颈处传来阵阵清晰的痛感，蹙眉睁开双眼时，只见一张稚嫩黝黑的面孔突然杵在她眼前。
柳素心下一惊，下意识便抬脚将面前的人踹飞出去。
“唔哇……”
那少年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强大的摔力将五脏震的生疼。
原本以为这样瘦弱的姑娘不会有多大力气，便也没有防备，却没想到下起脚来这么狠。
听得内殿传出声音，楚青河回眸看了一眼，继而端着茶盏走进。
瞧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少年，楚青河不禁勾唇笑笑，幸灾乐祸般说道：“就告诉你离她远一点，遭报应了吧。”
少年五官挤在一起，一边揉着胸口一边从地上坐起，黝黑的脸颊涨的通红，语气中满是哀怨。
“我错了，下次一定听你的。”
看见楚青河，柳素心里已然放下了戒备，不禁打量了两人。
他们好像很熟。
瞧着她探究的神情，楚青河缓缓开口介绍道：“这是听玄，负责收集情报的，民间俗称，包打听。”
柳素瞟了一眼，捂着颈间酸痛之处缓言道：“第一次见包打听打人的。”
她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随即听玄干笑两声。
见状，听玄一边看着柳素一边伸手偷偷扯了扯楚青河的衣角。
楚青河会意，眸光微瞥，开口解围道：“你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他打晕你已经算是客气了。”
听罢，听玄蹙起眉头，撇着嘴角抬眸瞪了他一眼。
真不该让他插话，嘴里没一句好听的。
柳素也知道自己是自找的，可听着这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她揉了揉脖子走下床，转开话题淡淡问道：“王爷可在？”
楚青河微微耸了耸肩：“他要是在，现在早就站在这儿了，还……”
他话方说一半，听玄突然从地上站起身，一把将楚青河推了出去，看向柳素笑回道：“王爷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你先等等啊。”
说罢便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你就不能把嘴闭上！不说话会死吗！”
“嘶，不是你让我……”
“什么我让你，我还让你给我留一口呢！你还不是都一个人吃了！”
听着外殿隐约传来两人的说话声，柳素一时倒觉得有些好笑。
楚青河也会有吃瘪的时候？
不是说除了李彻没人降得住他吗？
她回过神抬眸瞧了眼里侧的书阁，转身走了进去。
李彻回来时见内殿无人，侧目瞧了眼书阁中的灯火，缓步走进，只见柳素趴在案上睡得正香。
他走上前看着她手臂下的兵书，似有若无的勾了勾唇角。
“鉴之，青河说……”
听玄的声音骤然回响在内殿之中，柳素忽而惊醒，蓦地从椅子上坐起，眸中瞬间充满了防备。
李彻抬手轻轻按在她肩上，抬眸间，满是寒意的目光让听玄打了个冷颤。
他俯身连连点头赔笑，声音顿时放低了许多，抬手悄声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瞧着听玄似瞧见了鬼一般，撒腿便往外跑，柳素抬眸看了眼身旁的李彻，不明状况的眨了眨眼睛。
至于吗？
李彻松开手，拿起桌上的书翻了翻，缓缓道：“你这翻墙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柳素揉揉眼睛，直了直身子，脑子里仍有些浑浑噩噩。
良久方才清醒些许，嘴里嘟囔了一句：“没什么好改的，反正也翻不了几次了。”
李彻并未听清她的话，不禁眸光微侧，瞧了眼她脸上的压痕，随口问道：“什么？”
柳素眸光游移，似是思考自己要如何开口。
指尖攥着衣裳，半晌才吸了口气缓缓说道：“皇上不是要送我去和亲吗。”
李彻翻书的手微微一顿，眸色沉了几分。
“谁告诉你的？”
见他神色微改，柳素别开目光轻轻吐了口气：“李行告诉我的，他说，只有他能帮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私奔，还让我帮他偷父亲的官印。”
李彻眉头微蹙，合上手里的书轻轻吐出两个字：“官印？”
屋中沉寂片刻，柳素抬眸瞄了一眼，似有若无的撇了撇唇角。
他倒是敏锐，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除了最后一句，其他的一句也没听进去。
李彻侧目间，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尽数捕捉在眼中。
他随手将书放在桌上，唇角扬起一丝浅淡的弧度，随即俯身蹲下，轻轻握住面前姑娘的手，眸子里带着些许温柔。
“不是告诉过你，要相信我吗。”
柳素瞧着眼前俊朗的少年，心里那一丝丝怨气早就烟消云散。
那温厚的嗓音一出口，她纵有再多不悦也会一扫而空。
柳素微微颔首，继而轻声问道：“军器案怎么样了？找到幕后主使了吗？”
李彻瞧着她询问的神色，沉默片刻缓缓回道：“已经结案了。”
“结案了？什么时候？”
柳素微微一愣，这么大的事她却一丁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昨天寅时，父皇下令斩了齐也，齐家上下发配充军。”
听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说的真切，柳素一时倒糊涂起来。
“这跟齐家有什么关系？”
她手心渐渐沁出细汗，李彻握着她渐凉的双手，耐心解释道：“李衍在父皇面前拿出了很多齐也的‘罪证’，证实了秦子麟和裴远是被诬陷的。”
听罢，她半晌方才回过神。
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为什么会这样？皇上难道一点都不怀疑吗？一个户部尚书，为什么要……”
她眉头微蹙，眸子里满是不解，说了一半却欲言又止。
李彻凝视着柳素，缓缓道：“无论是证据还是真相，对父皇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结果。”
柳素轻嘲般扬了扬唇角，继而转开话题：“那幕后之人呢？你查到了吗？”
“李衍。”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瞧着面前的姑娘眸色忽而沉了又沉，他掌中那双柔软的手也正在一点点紧握。
李彻眸光微转，语气中夹杂着些许试探，温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