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明安郡主正在殿外等候。”
听得宫婢回报，孔徽宜端着茶盏，敛眸应了一声：“传她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柳素随婢子踏进殿中，她眸光微敛，缓步走上前端庄的跪地行礼。
“臣女柳素，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瞧着她匐地间行的竟是标准的宫礼，孔徽宜眸光中不禁对面前这位柳小姐多了几分赞赏。
“平身，赐座。”
“谢皇后娘娘。”
柳素起身落座，始终俯首敛着眸子，丝毫未有逾越。
孔徽宜仔细打量了她的穿着与发饰，温声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柳素应声抬眸，恰对上她那道温和的目光。
上次在百花宴她曾远远见过这位皇后一眼，岁月虽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却不能消磨她身上那股沉静娴雅的气质。
孔徽宜瞧着面前的姑娘眉目温婉毓秀，精致的小脸上粉黛轻施，却颇有气质与风韵。
豆蔻般的年纪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看上去倒与已逝的长平郡主有七分神似。
这样一个玉人，怎么瞧着都与那传言中张扬跋扈的模样大相径庭。
红碎立在一旁眉眼含笑道：“娘娘，奴婢瞧着，郡主倒有七分像长平郡主呢。”
孔徽宜扬起唇角，瞧着柳素温声道：“一瞧见你，本宫就想起长平来了，她给长安侯生了个好女儿。”
她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怀念的情感，柳素微微俯首，缓言道：“皇后娘娘过誉了，臣女身无长物、朽木难雕，唯得双亲馈赠，才长了这副好相貌，着实愧受。”
听得她这番言语，孔徽宜眸中不禁多了些许兴味。
人都说这位柳小姐不学无术，粗鄙庸俗，可听她这巧舌如簧的劲头，倒与那传闻中的相差甚远。
“你这性子倒是与你母亲截然不同，不过，长平的女儿，想必一定与她一样聪慧过人。本宫已经派人收拾好了偏殿，即日起你便住在这里，若有事想要出宫，与本宫说一声便可，你觉得可好？”
听罢，柳素起身俯身作揖回道：“一切全凭娘娘安排。”
对于她这般温驯的模样，孔徽宜心中顿时又多了几分好感，继而缓缓起身道：“红碎，你跟着明安郡主去安排一下。”
“是。”
柳素俯身向孔徽宜的背影作揖，直至她走进内殿方才起身。
“郡主，这边请。”
红碎瞧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赞赏，态度自然也更加恭敬几分。
柳素跟在她身后出了甘凤殿，一路往偏侧的临华殿走去。
这位皇后娘娘一向最尊敬的有三人，一位是豫皇，一位是在太一殿深居简出的太后娘娘，还有一位便是祖母。
据她所知，皇后的母亲亦是出身于柳家，是祖父嫡亲的妹妹。而她的父亲便是崇阳赫赫有名的孔氏子孙。
听说崇阳孔氏因多出军事谋略之才，早年间帮李氏祖辈打了不少胜仗，太祖皇帝曾欲为孔家子孙加官进爵，然而孔家不愿涉足官场，便婉言拒绝，遥居到千里之外的崇阳。
此后，太祖皇帝还曾多次躬身前往崇阳，与孔氏子孙请教治国之策，由此世人口中便有了如今的崇阳孔氏。
虽然皇后出身如此显赫，只可惜多年亦未能得豫皇青睐。
行了足有一刻钟，红碎将柳素带至临华殿。br>
一行内侍宫婢立于殿前，红碎瞧了眼为首的年轻女子，向柳素温声道：“郡主，这位是临华殿的管事宫女，江眠。”
“奴婢江眠，给郡主请安。”
柳素微微颔首，不禁打量了这位一身牙色宫装的婢子。
瞧上去倒很是利落，就是不知人品如何。
“您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她们，晚些时候奴婢会派人将您的贴身丫头接进宫中，娘娘还让奴婢转告郡主，今日您可随意在宫中转转，明日辰时用过早膳，再到甘凤殿请安。”
柳素微微颔首，温声回道：“劳烦替我谢过娘娘。”
红碎俯首作揖应下：“那奴婢先回去了。”
瞧着红碎转身离去，柳素不禁抬眸打量了这偌大的宫殿，继而听身边的江眠恭敬开口道：“郡主这边请。”
柳素随在她身后往里走去，简单参观过临华殿后便在偏厅用了早膳。
原本江眠还准备为她带路到宫中各处走走，然被她婉言拒绝。
柳素只身漫步至千波亭，不禁忆起此前同李鸳一并来此放纸鸢一事。
原本是来‘偶遇’李行，却不想遇见了李彻。
说起来，也不知李彻那边查的如何了。
李行如今背了这么大的黑锅，想必也会心有不甘吧。
柳素轻轻吐了口气，缓步迈进千波亭中。
抬眸间便瞧见石桌的琥珀缂丝间黧色云纹锦缎桌布上，摆着几盘糕点和两个茶盏。
她侧目四下望了望，却不见有人影。
瞧这模样不像被用过，难道人还没来？
此处离各宫偏僻，却不知是哪个宫的娘娘这般无聊，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喝风消遣。
既有人要来，她在此总是不好。
柳素眸光微敛，抬步便欲离开，身后却忽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吩咐厨房做了很久的，不尝尝吗？”
她身形微顿，侧首便瞧见踏进亭中的李行。
他怎么会在这？
李行走上前，唇角间笑意温和，眼神中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昨日他便得知柳素要进宫的事情，一大早便吩咐人留意着她的动向。
柳素回身瞧了瞧桌上的点心，态度已不似先前般冷漠与决绝。
敛眸间淡淡开口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李行端起一碟菊花佛手酥递到她面前，温声道：“尝一口。”
柳素抬眸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随即拿起一块敛眸咬了一口。
酥脆的外皮包裹着牛乳与豆沙的香气，在齿间蔓延开来，绵糯的口感融在舌上回味无穷。
味道的确不错，可他好像还没回答她的问题。
“好吃吗？”
瞧着他投来期待的眼神，柳素微微颔首，却未开口。
“你既喜欢，我便每天吩咐人到临华殿给你送，好不好？
面对李行的殷勤，她心里总是不自觉的泛起丝丝寒意。
也许是前世被这个男人骗怕了。
忽而某一瞬间，她骤然清醒。
她为何还鬼使神差的，允许这个虚情假意的伪君子接近自己？
柳素下意识后退两步，随即抬眸淡淡道：“殿下不必麻烦了，皇后娘娘宫中一应俱全，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面前的姑娘忽而变得冷淡，转身便欲离开，李行心中骤然有一丝不快破土而出。
他明明对她这样好，她为何一定要抓着那日蹴鞠赛的事不肯放松？
李行放下手中的点心，一把抓住柳素的手臂将她抵在柱边，耐着性子开口道：“不要再闹脾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