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浓云压境，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着摇动枝叶的风声，互不相让。
柳素撑伞趴在李彻的背上，两人自花园中走过，惹得府中下人纷纷侧目。
至议事偏堂，瞧着走进屋中的两人，柳廷川不禁微微一愣。
三皇子是何时开始与自己的女儿这般亲近的？
原本在朝中连他自己都很少与三皇子交集，阿卿又怎么会与他这么熟络？
他微微回过神，心不在焉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终究没有言语。
李彻将柳素放下，生怕她站不稳，一边将她揽在臂弯中，一边接过伞合起立在门边，随即扶着她到座位上休息。
霍羡扬唇笑笑，调侃道：“一天一夜，小爷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没有你能睡。”
柳素竟不知自己昏睡了这么久，微微弯起唇角，有气无力的回道：“少将军身强力壮，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如何比得过。”
对面的楚青河眸光微抬，想要说些什么，可瞧着座上的柳廷川，思虑片刻欲言又止。
昨天厢房外，佟副将那副惨状他仍记忆犹新。
这样狠毒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小女子。
李彻自主位落座，随即听柳廷川道：“此番多亏有三皇子和霍小将军，这份恩情，本侯记下了。”
霍羡端起茶杯，抬眸与李彻交汇了眼神，继而听他回道：“侯爷不必如此客气，我已在府衙内加派了守卫，眼下保证您的安全最重要。”
说罢，李彻复又看向霍羡：“昨日与黑衣人交手，你可有什么发现？”
霍羡眸光微顿，思索着回道：“那些人刀刀致命，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从功夫路数和所用的兵器上，一时还没看出什么，但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柳素瞧着面前的茶盏和点心，隐隐有些出神，桌下手指不住抠着掌心，继而又听李彻道：“既能将副将安排成内应，想必对侯爷痛下杀手的人，也应是位高权重。不知遇伏之前，侯爷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柳廷川思虑片刻，也只缓缓摇了摇头。
正当几人还在仔细回想昨日战况之时，柳素微微动了动唇瓣，轻声开口：“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们，也许跟我父亲遇刺之事有关。”
柳廷川眉头轻蹙，瞧着柳素略带漠然的眼神，听她缓缓道：“自父亲率军出征后，明都城中出现一批来历不明的军器，是以伪装成货物后，私通城门守卫运进去的。此事，还牵连至长安侯府与永安侯府。”
除霍羡外的三人皆眸光一沉。
柳素竟在李彻面前直言此事，不禁让柳廷川心头一颤，忙道：“阿卿，事关重大，万不可胡言。”
长安侯一向谨慎，心中自然怕此言会经过李彻传进豫皇耳中，届时柳家必将祸从天降。
霍羡看向柳廷川，似为柳素开解：“侯爷且放宽心，殿下不会冤了柳家，此事我早已知晓，经查实，是有人蓄意陷害。”
柳素侧目与霍羡相视一眼，继而又听他道：“依我所想，侯爷此次率军出征怕是调虎离山，明都城中近半的守卫都经侯爷调遣，若您不离开明都，那些东西就进不了城。”
此时，李彻心中早已明朗。
早先便是李行上书使长安侯率军援战，而后李行又唆使父皇，自明都派遣使者到南疆和谈，想来此番也是为了拖延长安侯回京的时间。
却不料此请被父皇拒绝，于是他只能另辟蹊径，派人刺杀。
柳素抬眸看向深思的李彻，随即启唇轻言：“若要避免柳秦两家牵连谋反，殃及殿下，此番还需殿下与长安侯府同心同德，共渡难关，不知殿下可愿？”
柳廷川甚至还没从柳家被牵连谋反之事回过神，便又听柳素对李彻发出此般邀请。
他从不知自己的女儿心思竟如此深沉，依她方才所言，似乎连现今的朝中大势她也一清二楚。
许是昨日那一场大战让他疲累，如今难以恢复精神，对于柳素的想法他欲要制止，却怎么也找不出制止的理由。
李彻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柳廷川，温声询问：“侯爷以为如何？”
如今三皇子已知此事，若不与其联手，日后事发，柳家恐难自保。
柳廷川回过神，抬眸扫了眼柳素，思虑片刻微俯首答道：“此事关乎皇上，本侯自当尽力配合。”
长安侯此番话便是告诉他，即便与其联手，也是因为事关父皇安危，并非是向他倾倒。
看来，他还没想好到底要站在哪一边。
李彻眸光微敛，随即恭敬开口：“既有侯爷信任，我自不会让柳家陷入困境。”
他话中之意倒全然清晰，表露有心与长安侯府共进退，然柳廷川此番尚不能轻易向李彻倒戈，只要豫皇在位一天，他唯一所忠的，便只能是一人。
柳素此时倒也不急着让柳廷川做选择。
只要李彻对柳家不离不弃，总有一天，父亲会自己看明白的。
……
夜里，狂风大作，雷声轰鸣。
柳素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便起身欲开窗透气。
刚拉开一丝，便瞧见庭院对面的厢房门前，一名少女正踌躇着，犹豫半晌终抬手敲了敲门。
她对面所住的，正是李彻。
灯光透过缝隙倾泻而出，李彻打开房门瞧着面前羞怯的姑娘，眉目间未有一丝多余的神色。
女子微微低头，柔声说道：“我做了些夜宵给殿下。”
李彻甚至未多瞧一眼，声音中满是冷漠：“不必。”
说罢便关上了房门，只余下那姑娘站在门前愣住。
柳素微微弯起唇角，却也叹李彻未免太过无情，然而再抬眸间，却见那姑娘又往霍羡所住的方向走去。
她微微蹙起眉头，思虑片刻，走出房门跟了上去。看書溂
果不其然，那女子又敲响了霍羡的房门。
这丫头该不是在做什么飞上枝头的美梦吧。
柳素微微摇头，站在廊下只瞧着霍羡不耐烦的一把拉开房门，打量了面前的人两眼。
“有事吗？”
那女子依旧一副羞怯的模样，柔声开口道：“我做了些夜宵给少将军。”
柳素险些失笑出声。
只见霍羡倚在门边，眉梢眼角间挂上了一抹戏谑，轻声道：“小爷的宵夜，向来只吃美人。”
那女子霎时双颊微红，头又低了几分，却并未拒绝。
柳素白了一眼，忽而一只蟑螂自墙边爬过。
“啊！！”
紧接着伴随惊叫声落下的，便是那姑娘手里的汤罐。
女子捂着被霍羡撞痛的肩膀，直瞧着他冲到柳素面前。
房中的李彻循声赶来，只见柳素捂着胸口，身旁的霍羡一脸焦急，正查看她是否受伤。
“伤到哪儿了？”
柳素咬着唇瓣微微摇头，看向李彻的眸子里隐隐带着些许无辜。
见她穿的单薄，李彻忙脱下身上的衣衫披在她肩头。
身后的姑娘瞧着两人对她如此关切，站在原地不禁有些难堪，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随即低着头跑出了院子。
柳素瞄了眼地上打翻的汤罐，扬唇道：“两位公子好福气，这雨夜里，还有美人投怀送抱，真是羡煞旁人。”
听她所言，那姑娘倒是不止来找过他一人。
霍羡瞟了眼李彻，两人目光交汇间，便听柳素一声轻笑，继而转身往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