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浓抬手轻轻点了点月龄的额头：“我看你是想把它煮了。”
柳素将纸条收好，随即把黑隼放飞，回眸看向月淞道：“偏阁那些账本你细瞧瞧，一会派人将刘管家叫来，有什么不懂的你便问他，若有人来回话或要银子，依例先支给他，再将账由记下，待我回来看。”
月淞目光中似有一丝为难：“姑娘，这不合规矩。”
自古各家府中账册都没有丫头过目的规矩，姑娘虽然对她极为信任，可此事若传扬出去，老太太定会不悦。
柳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不必多虑，按我说的做就好。”
府中没了三房，如今倒也没有哪个会刻意来这儿找麻烦，眼下的柳家只要没有人通外祸内，总还是太平的。
锦玉楼
楼前迎来送往门庭若市，柳素自不远处的街口下了马车向此处走来。
楼上霍羡负手立在竹帘后，瞧着一身雪青锦袍的少年摇扇至此，眸子里隐约多了一份温柔与欢喜。
不多时开门声响起。
柳素跨进屋子，门外的随从又将门掩上，她抬眸间正瞧见霍羡负手回眸，一身烟水色麒麟织锦纹的修身袍子，墨发高束在头顶。
眉眼间少了几分初见时的桀骜，却多了几分亲切的柔和，唇角间浅淡的笑意映着目光，透出少年利落明媚的风姿。
她虽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却也不得不叹世间有此风流，如何能不让那些女子为此魂牵梦萦。
柳素回过神合扇走上前，微微勾起唇角：“几日不见，少将军的风姿倒是更胜从前了。”
忽而听她夸赞，霍羡扬唇一笑：“小爷何曾逊色过。”
这人还是老样子，一夸就得意忘形。
柳素微微俯首轻笑，继而开口道：“不是摸到鱼了吗？走吧。”
两人自锦玉楼后门而出，随从早已备好马匹。
策马出了南城门，霍羡便带着柳素一路往郊外的村子里去。
城三等人在茅屋里正喝酒吃肉，歪嘴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开口道：“大哥，要我说，咱们就趁这个机会把那女的绑了，回头她又跟咱玩心眼儿，再坑咱一次咋办？”
秃子对着他的头用力拍了一巴掌，呵斥道：“别喝了，一喝多就胡说八道，你想害死大家是不是。”
歪嘴耸肩揉着头撇了撇嘴，城三踩着椅子沿靠在椅背上，缓缓吐了口气道：“跟这种咱斗不起的人，不能来硬的，只要捏住了她的把柄，就不怕她耍什么花招。”
歪嘴瞟了瞟城三，好奇问道：“大哥捏住她什么把柄了？”
城三神色闪过一丝难堪，继而皱眉白了他一眼：“嘶，废话那么多，是你该问的吗。”
秃子又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将他推到一边，随即上前给城三倒酒。
“就是，别瞎打听，老大，喝酒。”
说话间，两声马嘶自院外响起，外面的人推开门回道：“大哥，林姑娘来了。”
两人翻身下马，便见城三等人从屋子里出来相迎。
歪嘴屁颠屁颠的跑到最前头，对柳素堆笑道：“林姑娘，您可算来了，您要的东西我们都已经到手了，就在后面。”
说着便要领他们前去，秃子瞄了眼她身后的少年，继而小声对城三道：“老大，这人咱们没见过，还是小心点好。”
城三再三打量了霍羡，拦下歪嘴抬着下颚道：“等会，他是谁？”
柳素负手看向城三，淡淡回道：“我的贴身护卫，你们这么多人，我一个弱女子自然不能独身前来。”
见他们还有些犹豫，柳素开口又道：“怎么，你们怕了？”
这群粗野的汉子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来自女人的轻视，不过就两个人，他们几十个弟兄有什么好怕的。
城三不屑的回道：“哈，我们有什么好怕的，进来吧。”
柳素回眸看向霍羡轻轻眨了眨左眼，扬唇笑笑，继而随着城三等人绕到茅屋后的空地。
几人掀开盖车的稻草，柳素瞧着麻袋上的记号，同容暄与她说的丝毫不差。
她侧目与霍羡相视一眼，继而见霍羡一挥手，掌中便多了一把精致的匕首，随后上前将系在袋口的绳结划开。
打开袋子，只瞧见里面装着些新刨的木棍。
柳素上前，见霍羡拿起一根眸光微顿，继而将整根抽出在手里掂了掂，又前后瞧了瞧两端，抬起匕首一刀削下去。
寒光一闪木片落地，赫然露出里面的精铁枪柄，原来这些‘木棍’都是用刨下的木片包裹伪装的，这些枪柄都是一段一段的，他们应该是准备运进城后再组装起来。
柳素蹙眉扫了一眼空地上的七八辆车，看来她猜的不错，这些果然就是那批私造的军器。
霍羡眸色阴沉几分，不禁将目光停留在柳素身上。
他如今对柳素的身份和动机并无怀疑，可她似乎真的知道太多了。
柳素收回眸光低声道：“你今晚派些人，将这些送到别苑去。”
说着，她回眸看向霍羡，却发现他正在凝眸瞧着自己。
霍羡迎上她的眸光，微微颔首，却没有多问。
他目光中的疑惑被柳素尽数捕捉在眼底，此时两人却也没有时间多做闲谈。
柳素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城三开口道：“一会我会派人来将这些东西带走，这里是一千两，辛苦了。”
说罢，便抬步往外走去。
秃子瞧着城三手里的银票，不禁说道：“老大，她上次不是已经给了咱们五百两的定金吗？怎么又多给了五百两。”
城三敛眸看了看，继而瞟了眼柳素的背影：“银子还有嫌多的，算她够讲究。”
几人抬步跟上，秃子忙开口唤道：“林姑娘，那些押车的人怎么办？”
柳素没有回头，翻身跨上马背：“我的人会一并带走，多喂他们一碗蒙汗药，别醒了。”
“哎！”
秃子痛快的应了一声，只见两人策马扬尘而去。
行出村落很远，柳素马速渐缓，心里隐隐有些酸涩。
虽然此事还没有全然水落石出，可她多希望这些都不是李行做的。
但事实几乎已摆在这里，他不仅陷害李彻，甚至还要柳家斩草除根。
她一直以为自己饮下毒酒，从城楼跃下的那一刻，自己这辈子、下辈子，都会恨毒了那个男人。
可为什么此刻心里还是那么痛。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