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殿下为您准备的。”
柳素倚坐在床头，瞧着护卫手里的拐杖，轻声道：“放下吧。”
护卫俯首起身，将拐杖放在床边后便走了出去。
瞧着拐杖，她又将枕边的衣服拿在手里，眸中带着思虑。
这身宽松的衣裳也是他准备的吗？
柳素将衣服穿好，慢慢将伤腿移下床，把鞋子一点点套在脚上。
他似乎把一切都想到了，怕她穿不进，连鞋子都备的宽松。
柳素心中似乎有一丝侥幸，将这些细节一一归到了李彻身上，甚至有一瞬会害怕这些都与他无关。
她拿起拐杖，一点点向前走去。
偌大的别苑安静如水，这里似乎没有其他人，就连院里的摆设也朴素简单，像是个寻常人家。
柳素缓缓走出院子，穿过前堂方在门口处瞧见两个玄衣的护卫。
前院两侧有两个小花圃，种着不知名的花，而今五月之末，已见枝头有淡淡的雪青色花苞，清浅雅致。
其中一位女护卫瞧见柳素拄着拐杖站在堂前，忙上前恭敬俯身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柳素扫了一眼寂静的庭院，温声问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吗？”
“回姑娘，其他人都跟着殿下去流民营看诊施粥了。”
听着她的话，柳素微微敛起眸光，良久方缓缓开口：“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护卫看了看柳素的腿，眸中带着些许为难：“这……”
见她犹犹豫豫，柳素心下已猜到几分。
她许是害怕出了什么岔子李彻会怪罪吧。
“你若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去的。”
一听柳素这么说，护卫微微皱起眉头撇了撇嘴角叹道：“好吧，可姑娘这样，还能骑马吗？”看書溂
柳素敛眸瞧了瞧自己的腿，微微扬眉道：“当然可以。”
她没想到这看似清瘦的女护卫竟有这么大的力气，两手搭在她腰间一提，便将她举到了马背上，而后自己也跨上马背与她共乘一骑。
出了别苑便是密林，瞧着四周荒无人烟，柳素一时有些好奇，李彻为何会在这样的地方建一所别苑。
许是怕伤到她的腿，马速始终未有很快，行了约有两刻钟，才远远瞧见那一片营帐。
李彻一身玄青银丝纹窄袍坐在营旁空地的木墩上，身旁围绕着几个小童，似是在看什么。
原以为他是个不沾烟火的人，可如今，她似乎一点也不了解他。
护卫翻身下马，牵着马缰往营地前走去。
李彻远远瞧见马上一身竹青素衫的女子，发丝松散随意绾在脑后半垂在肩头，山色映着她眉目间的温柔恬淡，相得益彰。
护卫牵着马停在空地，上前俯身道：“殿下。”
马上的女子对上李彻投来的目光，启唇温声道：“是我要来的。”
李彻将手中草编的小玩意递到面前的小童手里，拂衣起身。
护卫抬眸瞄了一眼，便带着小孩子们远远走开。
李彻瞧了眼她的腿，淡淡开口：“还是这么不安分。”
他脸上仍旧不着喜怒，可眸子里再没有一丝冰霜，随即将手伸到她面前。
瞧着李彻的手掌，柳素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将手搭上去。
今日与霍羡之间的事似乎像个萦绕不去的魔咒，是不是应该也和他保持距离才好。
他从柳素的眼中看到了顾虑，犹豫片刻将手收回，随即俯身轻轻拍了拍马的前腿。
只见马儿缓缓屈膝跪地，柳素将手里的拐杖撑好，一点点从马背上下来。
“听说殿下在这里施粥，便也想来讨一碗。”
面前的姑娘没有了之前那份冷漠，明明几个时辰前才将他赶出了房间，如今倒又温柔的像个兔子，真是让人难琢磨。
李彻抬眸瞧向营中，抬步往前走去：“粗茶淡粥，怕你用不惯。”
柳素拄着拐杖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刻意放慢的步子，不经意的弯起唇角。
“能有粗茶淡粥，已然是最幸福的事。”
她抬眸瞧着面前少年的身影，脑海忽而一瞬浮现出梦中那名男子的背影。
楚青河远远瞧着两人走来，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继而盖上药罐，用毛巾擦了擦手。
他越来越看不懂鉴之，原不过将柳素送回府中，告知对齐家人闭门不见便可，他却将柳素带到别苑中静养。
嘴上说着有什么要事与她商议，实际还是想将她留在身边便于照料。
明明一开始说好她是一枚棋子，如今怎么看都变了味道。
走进营地，李彻将柳素安置在桌边坐好，便有几个小童跑上前来将手里的花递到李彻面前，奶声奶气的说道：“大哥哥，这花送你。”
李彻伸手接过，唇边露出一丝少有的笑容。
与他相识这么久，似乎才第二次见他有如此清晰的笑意，上一次，似乎是在茅屋。
“姐姐，你是大哥哥的媳妇吗？”
小姑娘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向柳素，柳素微微一愣，弯眸回道：“姐姐不是。”
听得柳素的回答，李彻忽而记起上次在茅屋她扑进他怀里，叫他相公的模样。
小姑娘撅了撅嘴，轻轻拉了拉李彻的衣服。
李彻蹲下身，只见小姑娘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大哥哥，这个姐姐好漂亮，可别让人抢走了。”
柳素听着她清晰的‘悄悄话’，敛眸失笑摇了摇头。
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这些了。
李彻不经意抬眸看向她颔首低眉的笑意。
忽而一只手从身后伸出，苦涩的药味萦绕在柳素鼻尖。
她抬眸看向身边突然出现的楚青河，正对上他的目光。
“柳小姐这么善解人意，怕我来回颠簸太辛苦，自己来喝药了？”
楚青河似乎对她尚有些敌意，可这敌意究竟何来，她仍是不甚清楚。
难道是因为李彻让他照料自己，他心中不悦？
柳素敛眸，犹豫片刻接过药碗，还未喝，便见旁边的小姑娘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糖递到她面前。
“姐姐，这是大哥哥给我的，吃一块就不苦了。”
这丫头以为她是怕苦吗？
柳素浅笑接过，心里骤然有一处柔软被触动。
除了祖母和父亲，这些年，再没有人将她当做孩子一般对待了。
“谢谢你。”
她脸色仍有几分憔悴，却掩不住眉目间的温柔和暖意，李彻端着清粥，见她喝尽了药，才放到她面前。
“姐姐姐姐，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姐姐姐姐，看我的。”
孩子们围着柳素炫耀着手里用草编成的各种小玩具，柳素弯着眸子说道：“真好看，姐姐都羡慕了。”
小姑娘在旁轻轻拉了拉李彻的衣裳，又看向柳素，似乎在示意他什么。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