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文华殿外。
朱允炆身披麻衣，额头戴白，跪在正殿之外不远处，满脸悲痛。
年仅十三岁的朱允熥，就跪在朱允炆的左后方。
看起来也非常难过。
两位皇孙如此至孝，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自然也只能陪着跪着。
也不知跪了多久，朱允熥身子一阵摇晃。
看起来像是就要倒下去似的。
朱允熥身后一直服侍他的太监急了，连忙爬向前将他扶住，并小声道：
“殿下，您身子瘦弱，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要不先去歇歇吧？”
这话，传到了相距并不远的朱允炆耳中。
朱允炆心中冷笑，脸上却摆出一副关切的神情，对朱允熥道：
“允熥，我看你似乎有些身子不适，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父亲这里，就由我来代你跪孝。”
朱允熥看了朱允炆一眼，发现这个哥哥的表情中似乎充满了善意。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因为大腿处传来的一阵酥麻感而放弃了继续跪下去。
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朱允熥站了起来，对朱允炆拱手道：
“多谢兄长体谅，我下去休息一小会儿就回来。”
朱允炆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跪在原地。
就在朱允熥在太监搀扶下，准备离开文华殿之时。
朱元璋风风火火地从殿外赶过来了。
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见到朱元璋，朱允熥又是一阵脚软，立马跪在了地上。
“皇爷爷……叩见皇爷爷！”
看到朱允熥如此不稳重的样子，朱元璋皱起了眉头，开口斥责道：
“你爹还躺在殿里，你去哪儿？”
朱允熥此时冷汗直冒，赶紧说道：
“孙儿……孙儿跪了几个时辰，实在熬不住了，想着起来走一走稍微歇一下……”
说着，朱允熥小心地抬头，试探性地看了一眼朱元璋的脸色。
这一下，发现朱元璋的脸色极为难看，连忙低下头补充道：
“孙儿马上就回去继续给父亲跪孝。”
朱元璋本想多说他两句的。
但闭上眼睛想了想，索性不说了。
本来老朱还想花点心思培养朱允熥，让他和朱允炆两人良性竞争着成长。
现在看来，雄英已经回来了，那就没有意义了。
朱允熥就是再不行，也无伤大雅。
所以。
老朱选择了不再呵斥，只是点头道：
“孝道论心不论迹，你要时刻记住！”
告诫完这一句话之后，朱元璋便走入了院门中。
跪在殿外的朱允炆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很快就察觉到了朱元璋的到来。
他立马装出一副很是悲痛的样子，眼角还有泪水滑落。
朱元璋看到不停啜泣的朱允炆，也没有摆出什么表情，只是开口道：
“你有此孝心，也是不错。”
朱允炆见状，连忙想要表现一番，回道：
“孙儿拜见皇爷爷。”
“父亲去世，孙儿撕心裂肺，在此哭啼，虽模样狼狈，但皆发自内心，还望皇爷爷见谅。”
“刚刚允熥也在此，他就比孙儿好上许多，极为沉稳体面。”
这话表面上是表扬朱允熥，实则是在暗示朱元璋，朱允熥这小子跪了一半就走了，还一滴眼泪都没流。
老朱看他那涕泪横流的模样，眉毛微微一挑。
接着说道：
“好，孝心至诚，不错。”
“那你就继续给你父亲跪孝吧。”
丢下这么一句后，朱元璋径自入了宫殿，将两个孙子都丢在了殿外。
本来还以为朱元璋会让自己进殿休息的朱允炆，这下完全傻眼了。
在大殿外跪着，可不好受，那朱允熥硬抗了几个时辰实在是支撑不下，才起身了。
朱允炆虽然机灵了一些，早就在衣裙下绑好了软垫，这样跪着没有那么痛苦。
可坚持了几个时辰，朱允炆早就快挺不下去了，若是再跪，天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倒下去。
他没想到自己爷爷竟然既没有责怪朱允熥，甚至还让自己继续跪在此处，实在是始料未及。
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咬着牙继续跪着了。
朱元璋自己入了屋子，命紧跟着自己的何礼将殿门关上。
接着，冷哼了一声，道：
“心思真多。”
“真当咱看不出来他身下绑了软布？允熥是扎扎实实地在石板上跪了几个时辰，这小子却是跪在软垫上跪着，好不舒服！”
“亲父刚薨，就敢使这种小聪明，实在可恶！”
“要按咱之前的脾气，必然让人打他几十个板子！”
何礼惊愕于朱元璋的眼力思维都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并不敢说话，只是安分地守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朱元璋的话。
老朱看了他一眼，道：
“如今雄英归来，此事还需保密。”
“但咱又不是傻子，到底是谁害得他，又是谁不想让他回宫，难道看不出来吗？”
“你是锦衣卫，这些年追查雄英的下落，难道一点头绪都没查出来？”
朱元璋这一问，问得何礼是心惊胆战。
他不知道，朱元璋问的这一点头绪，所指的是害皇长孙下落不明的人是谁，还是指这些年来皇长孙的下落到底在哪。
若是前者，何礼还可以回上几句。
可若问的是后者……
何礼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了。
这么多年，他的确是一直都知道朱雄英的下落。
可朱元璋也一直没有正面问他。
这次，若是朱元璋问到了，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若是说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那岂不是欺君？
想到这里，何礼也有些紧张了。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咱问你话，你慌什么？”
何礼在朱元璋的面前从未感到如此恐怖的压迫力，就像是面对一位无所不知又充满威严的智者，连忙抱拳道：
“臣……臣实不知……”
朱元璋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呵，咱今日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量，现在算是回过味来了……”
“这么多年，全天下那么多锦衣卫都在搜寻咱的大孙子，为何找了九年还找不到？”
“原来是你啊……”
何礼汗如雨下，两腿一软，连忙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罪该万死！”
朱元璋冷漠道：
“是，你是该死。”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若是坦白交代，咱还可以从轻发落你！”
何礼想了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摇头道：
“臣，已无话可说。”
听到何礼这么说。
朱元璋脸色缓和了下来。
摆了摆手道：
“行了，咱不追究了……记住了，咱不怪你，是因为咱孙儿还要用你，你若是做了我雄英麾下的人，就不要什么都跟咱交代……”
“你若是敢出卖雄英，就算是什么都跟咱说，咱也会砍了你，明白了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