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晚上吃住都在山上，住的是最好的三星级宾馆。山上条件有限，跟山下的三星级宾馆不可同日而语，房间小卫生差，最难忍受的是被子发潮有股霉味。出门在外，又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山上，只能委曲求全。
吃的也差强人意，只能填饱肚子，补充体能。确实累了，郑淑英也不顾淑女形象，风卷残云，盘中餐一扫而光。
吃完饭，开始谋划后面的行程。云南还是要去的，诸葛成相就建议明天看完日出，直接奔济南坐飞机，因为济南近。小霍不同意，说这样太辛苦何总了，一个人开那么长的路回去多寂寞，语气里充满了同情和心疼。他就嘲笑她，几天相处，对何总依依不舍了。她脸不改色心不跳，泰山压顶不弯腰，反倒责怪他，这些天何总忙前忙后忙上忙下，多辛苦啊，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呀。何可倒不在乎辛苦，济南确实近一些，还可以去看看著名的趵突泉，天下第一泉。这句话一下打动了两位女生。
“何总够意思，这个朋友交定了。”小霍挥手拍了拍何可的肩膀，豪气地说，“有机会来鹭市，姐一定舍身来陪。”
何可连忙摆手示意，“不敢不敢，只要不躲着我不烦我就行。”
“这么可能，”小霍头转向诸葛成相，继续说：“不过我很穷，来鹭市姐做不到包你吃姐玩姐睡姐，你只能吃诸葛弟弟，他是大款。”
看来她也就这一个荤段子，翻来覆去说，诸葛成相、何可听了只笑不说话，郑淑英听不下去，白了闺蜜一眼，娇嗔道：“别贫了，害臊不害臊。”
回到房间，关好门，何可忍不住好奇问诸葛成相，为什么选择娜娜不选择郑淑英。他马上明白，何同学这是从那个小霍霍嘴里听来的讯息，这说明之前的猜疑是对的，郑淑英对你确有好感，就是云南那段时间你对她的冷漠，促使她做出决定远离你，接纳了高中同学，而高中同学或许就是孙猴子所说的副市长家的公子，高干子弟。
你后悔了吗？他问自己的时候，突然想起在西双版纳逛玉器店时方悦说过的一句富有哲理的话：人生可能有很多后悔，但是很多后悔不值得一直懊悔。是呀，你都已经成家了，有娜娜了，娜娜就是你的最佳选择，其他都是过往云烟，都该放下了。
“怎么了，很难回答吗？”见他沉默不语，何可还不死心继续问道，他也许肩负着一种使命，要解开这个谜团，而交给他这项艰巨任务的人也许就是那个叽叽喳喳的小霍霍。
“你觉得她们俩谁更适合做老婆？”他反问道。郑淑英可能在很多地方赛过娜娜，但是娜娜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持家，把他赚的钱全部搜刮去买房。娶了娜娜后，他才觉得踏实，就像一艘船上年轻的水兵驶进了宁静的港湾，可以好好睡觉了。
何可若有所思，点点头，不再追问。
看完激动人心的日出，乘索道下山，赶到济南已是下午三点。饥肠辘辘，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吃得津津有味。入住五星级宾馆，洗完澡，四个人聚在一起，准备定飞往昆明的机票。
这时，卢笑萍的电话打进来，要他火速飞上海，昆山一家轮胎厂供应的橡胶出问题了，一共四百吨，工厂要求全部退货，小童在那里急得跳脚，处理不了。他马上追问，四百吨全部不合格，这不正常呀，会不会得罪什么人？卢笑萍回复，我通过其他人了解到一些情况，可能是小童在上海惹什么人不高兴，他们找轮胎厂的人做手脚报复我们。小童就不是做业务的料，不该派他出去，我现在已经把他叫回来，你尽早过去。
挂了电话，他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对小霍说：“很抱歉，云南不能陪你们去了。”
小霍虽然大大咧咧，也知道轻重缓急，摆手说：“没事，你忙你的，工作第一位。”
他想了想说：“这样吧，到了昆明我安排一个美女全程陪同你们。她的服务非常周到，完全不亚于何总。”
小霍又恢复淘气顽劣的个性，揪住他话里的漏洞问：“她服务你周到吗？”
“你联想太丰富。”他脸一红，尴尬地说。说完，掏出手机，给方悦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来，方悦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诸葛，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呀，你好久不来昆明看我们了，前几天你们单位一个姓何的过来，你为什么不来，你那么忙吗？”
方悦的嘴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没完，小霍站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听到笑声，方悦才放缓了语速，诧异地问：“你在哪，旁边怎么有女生？”
他这才张口说：“小方，我们两位女同事要去昆明出差，麻烦你帮我接待一下。”
“没问题，你把我电话给她们，让她直接跟我联系。”方悦答应得很爽快，突然又疑惑问道，“不是小何刚来过，怎么又来人呢？”
“不一样，小何是业务部门，她们是物流管理部门，是去仓库检查盘点库存的。”他解释道。
“哦哦哦，”方悦应承道，“那叫她们联系我，告诉我航班号，你的女同事我百分百让她们满意。”
“诸葛弟弟，你这位昆明的女客户对你不是一般的好呀。”结束通话，小霍就迫不及待地揶揄道。
“可不是吗，他一去云南就乐不思蜀。”郑淑英话里透出一丝醋意，整个屋子的人似乎都闻到了。
定好机票，打车去游玩趵突泉。爬山运动太激烈，腿肚子开始酸疼起来，玩了不到半小时就出来，附近找了一家饭馆吃饭。因为都要赶明天一早的飞机，简单吃过，就回宾馆休息。
第二天一早，何可把他们送到机场，简单告别，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起飞前，诸葛成相想给丁金来打个电话，他人脉广，说不定能找到人，了解轮胎厂退货的准确情报，对症下药。转念又想，这个时候丁大老板肯定还在梦乡，便把电话打给吕缎，吕缎马上提供了几个熟悉的客户电话，让他到上海联系他们。
飞机总是不准时，抵达上海虹桥机场已是下午三点多，还没有走到出口，何可电话追来了，说丁总已经在天津飞往上海的飞机上，他已经在外滩一家五星级宾馆定好了三个房间，让他直接去那里登记入住，等候丁总。
丁金来突然飞上海跟他汇合，这是何意，定了三个房间，说明还有一位客人与他同行，或者与他相约在上海？他懒得去多想，反正很快就会见面，谜底即将揭开。
他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上何可预定的宾馆。他是第一次来上海，上海也是橡胶的重要销区，但是上海跟青岛有所不同，上海周边的工厂都是世界排名前列的轮胎厂，管理非常规范，原材料采购都是按计划按订单进行，对供应商的资质要求很高。鹭华是前几年在师傅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才获得几家工厂的评估和认准，成为他们的供应商。成为供应商之后，工作就相对简单，只要按时根据订单要求把货发运到工厂检验入库，就可以坐等货款回笼。所以，后期跟轮胎厂维护的工作就交给小童去做了。小童从来也没去过上海，几年来相安无事，这回他一出门去了上海，反倒出事了，卢笑萍心里那个气，说不出有多沮丧和无奈。
到了宾馆，办理登记入住，才知道上海的宾馆这般如此贵，五星级的一晚都在一千以上。也难怪，上海是全国经济的中心，寸土寸金，贵是道理的。在上海，按照公司一线城市的住宿标准，只能入住三星到四星之间的宾馆。这次能入住外滩黄金地段的五星级宾馆，一览十里洋场和黄浦江的夜景，又是托了丁大老板的福。
丁金来的飞机还算准时，但是到达时间正赶上晚高峰期，机场到宾馆用了两个多小时，比飞机上的时间还多。诸葛成相一直等到九点，才见到丁金来和随他一起来的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叫陈天明，乍一看是小一号的洪哥，憨态可掬，一口浓重的天津腔。丁金来介绍说是天津一家国有外贸公司的副经理，这次跟着他来，是准备学着做橡胶生意。
“诸葛经理，”交换完名片，陈天明激动地握着诸葛成相的手，毕恭毕敬地说，“丁总一路上夸你生意做的如何如何大，我初来咋到，是橡胶圈的一名新生，你要多教教我。”
这位仁兄年龄大他一辈，对他这番恭敬，他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点头答道：“陈经理，你过奖了，我们做得不算大，我希望我们一起来努力，把橡胶做得更强更大。”
陈天明也频频点头，“一定的，有丁总、诸葛经理引路，我们一定能做大做强。”
“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见他们寒暄不断，丁金来看了看手表催促道，“司机还在门口等我们呢。”
坐上门口停着的奥迪车，年轻的司机把他们载到附近一家老字号的餐馆，找了一间包厢。包厢装修很一般，甚至有点陈旧，但是做出来的菜很精致，味道很不错。大家都饿了，也就不客气了，特别是陈天明典型的北方人性格，筷子一直没停。
菜过五味，年轻的司机叫了一瓶五粮液，给大家斟满酒，自我介绍姓林，他站起身，双手端着酒杯说，今天太晚了，委屈一下各位吃个便饭，明天王总经理会亲自设宴隆重欢迎各位的到来，王总让我代表一下，先敬敬各位尊贵的客人，表达一下歉意，说完一口气连干三小杯。
丁金来、诸葛成相跟着喝完三杯酒，陈天明嫌麻烦一口气把扎壶里的酒一干而尽。
豪气！小林司机对陈天明竖起大拇指，佩服道，随后走过去给他重新满上。诸葛成相对他也刮目相看，这位小一号的“洪哥”也许酒量跟洪哥也有的一拼。谁知接下来的表现大跌眼镜，这位仁兄好酒，酒量却不大，半斤酒下去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诸葛成相纳闷，丁金来去天津谈判那么久，就带来这样一位合作伙伴，明显不像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一个快四十的人，还能学一门新手艺吗？
有人醉酒，宴席很快就散了。安顿好陈天明，丁金来酒未尽兴，就来诸葛成相房间，想拖他去酒吧继续喝。他惦记着轮胎厂的事还没有一点头绪，明天一早准备去见师傅和吕缎推荐的那几个客户，就借口登山太累走不动了。丁金来上海认识的人也不多，就索性留下来喝茶聊天。
聊到陈天明，他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丁金来一笑，甭管他，他不重要，我已经把他们单位总经理说服了，准备合资成立一个专门的橡胶公司，经营橡胶业务，他是法人总经理，但是业务由我全权负责。
原来只是个摆设。丁金来的手段，他不得不佩服。他开始担心，丁金来有了这家公司，是不是鹭华准备抛在一边。
丁金来似乎看穿他的心思，马上解释，天津这家公司主要是开证额度大，但是现金比较匮乏，所以还是需要鹭华的资金配合。天津公司的引入，他的业务会大幅度增长，跟鹭华的合作只多不会少。
他听完，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