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罪证【完结】>第76章 【致命爱情11】

  张岩会做人, 性情也热络,虽然是新领导带上来的,但在三言两语之间就也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倒是个好接触的人。

  陆清河吃完中饭后来楼梯口里抽了支烟,他没有休息的时间,一会儿还得赶车去上野村把受害人的妻子和目击证人接到市局这边来接受调查。

  说实话他有点烦,这么平白折腾人家受害者家属的行为, 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但是直属领导又这么发了话, 他即便对这个决策再有不满,那也不能在第一天就撂挑子跟人对着干。

  “嘿, 陆哥。”

  正糟心的时候, 门外安全通道的木门被人拉的「吱呀」响了一声,陆清河回头,看见来人是张岩。

  “抽着呢, 我是听说前两天您执行任务伤了身体,最近还没恢复的大好,这烟还是少抽两根儿。”

  陆清河看他一眼,“有事儿?”

  “嗐, 我这不是早上听张队说让您去上野村接人吗?特地来您这看看缺不缺人帮忙, 要是缺的话就让我跟着打个下手。”

  “接人而已, 我一个人就能去, 不用麻烦你。”

  张岩应了两声,又忙说, “陆哥,咱们这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说不上什么麻不麻烦的, 咱张队也是以前所里的老领导, 他这人脾气轴,但没什么坏心眼,大家也都是想把工作做好嘛,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句话就是,做兄弟的一定两肋插刀。”

  陆清河听完笑了笑,这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要搁以前让他听着,那肯定你来我往的都得与人寒暄几句,但是今天实在没心情,他掐了烟,又伸手拍了拍张岩的肩膀,正巧这时候马跃推门进来。

  “嘿,老陆,刚我看见楼下那警车已经被还回来了,你不还得去上野村吗,赶紧借车去呀。”

  本来刚才到食堂吃饭之前,陆清河就想先把车给借了,结果去传达室,那大爷告诉他局里两辆警车早在三小时前就被人给借走了,所以陆清河这才动了去赶班车的念头。

  但是赶班车多麻烦呀,时间不合适,他还得自己掏钱,没想到这会儿时间车又让人给还回来了,就这狗屎运都能让他撞着。

  陆清河喜不自胜,他赶紧迈腿朝楼下跑去,这自己开车那不得比去车站赶班车要舒服多了,他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招呼张岩和马跃说,“我先往上野村接人去,要张队问起来你俩就帮我解释一下。”

  来回两趟,开车都得四个多小时。

  陆清河他们开完会接到任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他吃完饭又磨蹭了一会儿,出发的时候是13点,到达上野村后找到村委会帮忙协调,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好不容易把人说动,等他安置好受害人的子女,再带上两位重要证人坐上车的时候,时间早就已经不留情面的转到了下午17点。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儿啊。”陆清河发动车子的时候,还不由自主的发自内心的低声抱怨两句。

  等到车子开回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19:30,陆清河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他把车停在路边,自掏腰包请那两位一人吃了一碗大素面,然后才又折返市局。

  从楼下看,三楼刑侦队内灯火通明,新领导明显对刚上任的成绩非常看重,所以陆清河把人先送进了审讯室后,上到办公室里来,竟然发现全刑侦队里根本没有一个人能按时下班。

  陆清河,“……”

  “干什么去了,接个人磨磨蹭蹭这么久。”

  结果还没等他腹诽完毕,面前的新领导倒是提前不满意起来。

  “我……”

  陆清河正要解释路远,光是单程就得耗时俩小时的路程,结果话刚起了个头,又被人无情打断说。

  “行了行了,理由和借口我都懒得再听,现在先做正事,张岩和陆清河跟我来审讯室。”

  陆清河一口老血噎在嗓子眼,咽了半天愣是没咽的下去。

  按照审讯规定,受害人家属和目击人证不能同时提审,原先沈长言在的时候,一般会分开两个审讯室单独做调查,同时进行,效率为先,但是新领导明显不相信任何一个人,任何事情他都必须亲力亲为,所以导致头一次提审室的审讯桌后挤着坐下了三个警察。

  陆清河,“……”

  除却领导本人以及领导的亲信外,如果不是他从头到尾全程参与了案情的侦办,对案件细节非常熟知的缘故,恐怕此次提审他也会被无情的排除在外。

  由于自己刚来,对市局内的提审流程也不清楚的原因,所以张岩非常懂事的主动担任起了记录内容一职,把审问的权限毕恭毕敬的交到了张队和陆清河的手上。

  陆清河心情真的很差,那一瞬间他连破罐子破摔的想法都有。

  但是很快关于沈长言的记忆就疯狂往上涌心头,陆清河还记得以前因为对上级安排不满意而反抗的时候,沈长言指着他鼻子骂的那句“你是警察,你有责任,你要干就好好干,不干就滚蛋。”

  沈长言骂人一贯骂的直白,拐弯抹角的话他都懒得开口,虽然用词粗俗,但是道理却又那样浅显,在其位谋其职,他既然坐在这个位置,那就有他应该要肩负起来的责任。

  在面对张队连珠炮一样的审问方式下,受害人家属很快也就招架不住,尤其是排除仇杀和入室抢劫的随机作案方式之后,受害人妻子也逐渐反应过来,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开口来问。

  “你们现在是在怀疑我杀了我男人?”

  张队并不否认,在沉默两分钟之后他忽然开口,“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毕竟这种案件我们也不是遇见一两回了,丈夫杀妻子,妻子杀丈夫,多得是。”

  女人沉默两秒后,几乎是崩溃状的嘶吼起来,“你们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我杀我自己的男人干什么?我的孩子没有了爸爸,我也没有了男人,我这几天每晚每晚的睡不着觉,哭的眼睛都肿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满屋子的血,鲜红鲜红的血,你们局里的警察同志刚开始每天都往我们村子里跑,我还以为你们在认认真真的办理案情,在找凶手,结果呢,结果你们这一帮子,这一帮子……”

  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举起指着人的手指头都不停发抖。

  陆清河想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结果嘴都没来得及张开,张岩就伸手按住他的大腿,示意他不要插手。

  “你也不必激动。”张队仍是那样一副「看破一切」的表情,他说,“今天下午我有仔细研究这份关于你丈夫在家被害的案子,门窗完好,没有仇家,家中财物没有损失,裸身被害,除却身边最亲近的人作案之外,我真的想不出来第二个答案。”

  他说完,顿了一下,又直言道,“说吧,是自己动的手,还是有帮凶?”

  “帮凶?什么帮凶?说我杀人,我又有什么理由要杀他,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杀了他?”

  “根据以往办案的经验,你们这样的大概率死于情杀,说吧,到底是你有情夫还是他有情妇?”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女人的情绪明显被这几句话给煽动起来,因为过大的动作,甚至导致困住她的桌椅板凳都开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张队不为所动,大概对方这样的情绪就是他想要的,所以这时候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是你有情夫吧,毕竟根据我们现场的调查结果,最后得出最合理的结论是犯案凶手为男性,你为了摆脱现任而和前夫勾结好的谋杀亲夫,提前做好不在场证明,就是为了方便另一个人动手对不对?”

  “不对,不对。”女人撕心裂肺的大喊。

  无故承受丧夫之痛的自己原本就无法接受这样惨烈的事实,她只是一个农村妇女,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经济来源,日常生活里靠着和丈夫辛辛苦苦做农活而赚取一丝微薄的收益。

  她们的孩子还很小,家里的地还没有耕完,猪和鸡还需要人喂,夫妻俩平日里的感情虽然说不上有多亲密,但是却也绝对没有到了相看两相厌的仇家地步。

  何况这些年她为这个家几乎是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无论是青春还是自由,她所有的人生都围绕在孩子和灶台之中,辗转于鸡圈和猪圈之外,她何尝不想过些好日子,她何尝不想和城里的姑娘们一样,每天干干净净的出门,身边站着的是一位优雅体面的男士,而不是染上一身烟火臭气,和一个同样粗鄙的男人硬凑着生活在一起。

  可是因为天降横祸,她这一生为之依赖的丈夫被人残忍杀害,女人根本想不明白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比这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居然坐在公安局的审讯桌后,被人审问是不是有情夫,是不是与人勾结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丈夫。

  女人愤怒之后依旧是悲痛的掉起了眼泪,她俯身趴在审讯桌上,索性放声痛哭起来,如果那一刻以死明志也有作用,那她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审讯桌前。

  陆清河拧着眉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女人的呜咽声不时传进耳朵里来。

  他从毕业就进了市局,做刑警也有五六年了,这几年严打,案子逼的紧,不少无辜群众被带进公安局里来都会被逼到崩溃。

  别的不敢说,但是冤案错案大概率还是有的,陆清河以前也见不惯这些,在和前两任领导起过无数次的冲突之后,他也被拎到董局办公室里去被骂过好几回,但是他依旧坚持着一定要提出自己的看法,哪怕不被采纳,他也一定要发声。

  以前沈长言在,他们刑侦支队有沈长言做主,而现在沈长言不在,那他就自己来。

  身材挺拔的男子忽然一下子从座位上蹿起,膝盖顶的桌子都往前蹭去了两厘米。

  张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张岩也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桌案前垒起来的资料,他下意识的仰头去看自己身旁那位气势汹汹的哥们儿,结果刚抬起头,就听见陆清河把手里的文件「啪」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审讯桌上。

  “你们干什么?奸夫这种推测是在没有任何线索佐证的情况下也能张口就来的吗?她是个女人,是个母亲,你们怎么能这么侮辱她?”

  张队愣了愣,他开口质问道,“你在跟我说话?”

  张岩果断站起身来,“陆哥,陆哥,我们张队平时就是这样的审讯风格,你别激动。”

  “什么审讯风格。”陆清河一把挥开张岩的手,他大声吼道“他这就是在逼供。”

  “你说谁逼供?”张队也不甘示弱的站起身来,“小兔崽子,读两年书还长本事了是吧,整个刑侦队现在只有你会审犯人吗?”

  “这不是犯人,这只是嫌疑人。”陆清河咬牙切齿,“甚至在我把她带来市局之前,她还只是受害人家属。”

  “受害人家属……你知道这些年的案例,有多少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作案吗?你知道丈夫杀妻子,妻子杀丈夫的比率达到多高吗?你知道因为婚外情导致每年会发生多少人命关天的惨案吗?你知道什么你就敢质疑我的审查方式?”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线索能够佐证有奸夫这个人的存在,他甚至都可能不存在,你就不能把这个污名往人家脑袋上扣。”陆清河气势汹汹,“另外,根据我们前期调查掌握到的线索,以及法医室提供的检测报告,现在能够确认最大可能性的犯案凶手是男性,熟人作案,与被害人关系亲密,大概率有些感情上的牵扯,如果根据这些特征最后能够锁定到的嫌疑人,你也能证明他和受害人家属之间有见不得光的关系,请到那个时候,再来验证你所谓的奸夫推测。”

  “你……”

  张队正要发火,陆清河却不理会,他实在不想再参与进入这场审讯辩论之中,他感觉自己早些年在学校学过的专业知识简直都受到了奇耻大辱的程度,他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但偏偏刚才那番话落在女人耳朵里,她像是思虑着什么,忽然在陆清河拉开房门之际,她便大喊一声。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刚刚总结的那些特征,我这边有认识一个人完全符合。”

  陆清河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女人还在继续,“那个男的,那个男的是我们村子里的大学生,原本和我们家没什么交集的,但是前几年他读书的时候,我男人无缘无故借了他一笔学费,我们家原本就困难,孩子们冬天做一双棉花鞋都得紧紧巴巴的,可是却突然支出这么大一笔钱,为了这件事情我们吵过架,还动过手,当时他没解释原因,但是后来月祥嫂他们家那孩子说感谢我们的资助,放假后也经常会来我们家帮忙做活,还会教两个孩子读书识字,我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到心上了,那笔钱,那笔钱他好像到现在也没还给我们。”

  “大学生?”陆清河喃喃一句,他忽然大步跑到女人面前,双手撑在对方桌面前,低着头厉声问,“这个人,我之前来你们家里调查的时候,你怎么都没有提过。”

  女人有些畏缩的解释,“我,我没想到他,平时和家里就是正常的往来而已,关系说不上有多亲近,但是,但是陆警官你刚刚说嫌疑人的特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这个人,就是他,男性,熟人作案,和我男人关系亲密,他们,他们确实关系不错,他们之前还一起下田插过秧,他们的关系真的很不错,那时候有说有笑的,我也只当大学生心地善良,性格好,何况他还欠着我们家一笔钱,帮忙做点农活,讨好一下我们家人,好像也无可厚非。”

  陆清河没时间听这些,他只追问,“他现在还在村子里吗?他叫什么名字?”

  “我草。”陆清河骂了一句。

  现在已经快到八月底了,正常大学都是九月一日入校,陆清河不能保证嫌犯在作案之后会不会有提前逃离的举动,但是无论如何,他必须现在立刻就到上野村去确认朱伟的行踪。

  审讯室的门被人「啪」的一声摔上。

  张岩满脸惊恐的瞥了一眼已经被气到吹胡子瞪眼的张队,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去调节领导此刻下不来台的愤怒时,就听见陆清河已经开始在门外大声嚷嚷道。

  “张安马跃,立刻收拾东西跟我去上野村抓人,案子问出新进展来了。”

  张岩,“……”

  张岩绝望的闭上了嘴,这么些年他靠着一张灵巧的嘴皮子在领导面前混的风生水起,可那样圆滑而知世故的一个人,竟然也在面对今天这样不受控制的场面之下而失去了调和的能力,张岩在心里暗叹一句道,陆哥,要不这刑侦支队长的位置,您来?

  作者有话说:

  陆清河:老子连沈长言都不害怕,还能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