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罪证【完结】>第64章 【消失的豆蔻64】

  刘文述还红着双眼, 手指用力屈起抓住那审讯桌台的沿边。

  如他所愿,沈长言难得没有开口逼迫,反而用自己平缓的语速开始复盘起了整件事来。

  “穆朵受陈爱国所害, 具体原因我想只有你们恒河钢厂知情,原本你们可以不插手这件事情,毕竟警方手中的线索有限,我们想要查到陈爱国的身上, 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但是你们依旧多此一举,大张旗鼓的入室杀人, 之前我一直以为造成这样举动的导火索是因为我在菜市口抓住了那个拐卖幼童的女贩子, 但是后来我又推翻了自己这样的想法。”

  茶杯里的热水,热气蕴了一层水迹,浅浅团在杯底周边。

  沈长言伸出自己的手指头, 他用指尖按住一道湿意,指腹绕着杯底轻轻打转。

  “恒河钢厂的线索的确是那位女贩子放给我们的,她写了一张纸条,条子就压在她病房里的枕头下, 那天你们钢厂派人将她掳走, 在警方穷追不舍之下, 你们当街将人杀害后又抛尸出来, 就为了拦截我们的围堵,但很明显, 那名女贩子提前就预料到了你们的这种行为,她还算是给了你一个机会, 如果你下手不那么狠, 也许我永远都拿不到那份指向你们恒河钢厂的信息。”

  刘文述听到这里, 他尾指微颤,抬头看向沈长言的目光里也有些不敢置信的动摇。

  “是她?”

  “没错,确实是她,不过你也别怪自己判断失误,因为就算没有这个女贩子,我们警方也照样能在调查过程中,把嫌疑锁定到你们恒河钢厂的身上。”

  “是吗?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还能怎么查?如果没有那个女人提供的线索,你们警方还要怎么查我?”

  “我知道,做了坏事迟早是要遭报应的,但是我必须弄明白,我这朝失了手,到底是没有部署好哪一步才栽了这个跟头。”刘文述执着于此,“之前我以为是那女人,结果你说不是,但是陈爱国又死了,那还和你们警方接触过的,就剩下了朱龙。”

  “这件事情如果你真要怪,那也怪不到朱龙的身上,因为我确实没有正面和他碰过,他和你说我不认识他,这是句实话,我也明白警方因为在接触过有关他的这部分信息之后,又很快查到了恒河钢厂,在你们不知道那个女贩子有给警方留下线索的情况下,然后把过错怪到他的身上,这也是理所当然。”

  “那天你来钢厂,突然提出要见管理层,是早就猜到了他一定会来。”

  “怎么你们个个都这么断定我有这样的先见之明?”沈长言说的无奈,他也看了陆清河一眼,“我没有提前预料到朱龙会来恒河钢厂和我撞个正着,虽然在调查穆朵案的时候,他这个人的表现就非常奇怪,其中主要一方面体现在不配合警方调查,另一方面则是在警方上门之后,又立即搬家跑路这一系列的事情身上,但是很遗憾,我从头到尾都并没有把他列为一个案件调查的重点人物。”

  “可是你那天突然把他带走,说有别的案子要调查,之后也一直没有把人给放回来。”

  “我当然不会把他给放回来,原本调查当天,我们在前往朱龙家中的同时,就路过了陈爱国居住地所在的巷子口下,当时楼上砸下来了一盆花,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是我抬头往上看的时候,恍惚之间和某个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这件事情沈长言确实没有说过,甚至就连陆清河也毫不知情的程度。

  所以这时候当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时,自己也有些惊异的抬头朝人望去。

  沈长言还在继续,“原本我以为我看到的那个人是陈爱国,但是现在看来,我那天看到的人,应该是朱龙吧。”

  脑子里慢了半拍的开始关联起了沈长言口中说起来的这些信息,陆清河还记得之前和沈长言在讨论案情的过程中,对方就曾经说过,有关穆朵案的凶手行径,他原本从一开始就带着些故意挑衅警方以及故意让人发现犯罪过程的行为。

  当时陈爱国被人杀害之后,警方上门尸检和调查现场时,他们就确认了陈爱国是个子不高,体型也较为瘦弱的男人。

  单从凶手的心理来说,就算警方当时还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但是从他楼下路过,就算陈爱国单纯是个变态,他喜欢这样的心理刺激感,也会享受这样猫捉老鼠的快乐的同时,他也没有理由故意推翻花盆往下来吸引警方的注意。

  毕竟在这样的行为之下就已经出现了两个疑点。

  第一方面是那盆花从楼上落下来的时候,砸伤了一名孩童,沈长言和陆清河都不认为陈爱国能这样精确的计算到花盆落地的位置和速度,以及也这样恰好无误的只轻伤到了一位无辜路人。

  假如那小孩再走慢一步,那花盆就是能不偏不倚的正好掉在他的头上。

  孩子可能会被砸死,或者是遇上一个脾气大的,要较真的,不依不饶非得讨他个说法的。

  “这件事情是怎么想怎么奇怪。”沈长言还在和刘文述说,“从陈爱国推花盆的这个动作,我就猜想了许多可能性来,比如他是个变态,他在和警方玩捉迷藏,但是如他所愿惊动了警方,在警方上门提醒不要高空抛物的时候他为什么又不开门呢?”

  “又比如,这个花盆是他故意推的吗,如果是故意的,那他究竟是想要吸引警方的注意,还是想要吸引周围邻居的注意呢?”

  “当然,那个时候我也怀疑过,如果刘文述是单纯想要吸引警方的注意,那他又是怎么认识的我呢?他是怎么知道走到他楼下的又正好是两个警察呢?”

  陆清河听完心里一惊,他忙压低了声音说,“他会认识我们,是因为穆朵案案发之后,警方前往现场调查的过程中,他就躲在人群里看着我们。”

  “回答正确。”沈长言的身子往椅背后靠了靠,他说完了自己手里掌握到的信息,就开始做起了最后的陈词总结,“陈爱国是故意杀害的穆朵,为的是要吸引警方注意,而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我暂时是不清楚的,然后他故意把花盆推下楼,警方找上门,然后敲门没开,我想是朱龙在屋内将人挟持,故意不开,而朱龙为什么这样做,我想这是你们恒河钢厂和陈爱国之间的恩怨。”

  “你们恒河钢厂现今犯罪已成事实,陈爱国杀害穆朵,恒河钢厂又杀陈爱国,杀那女贩子,期间还非法买卖人口、非法持枪、和与「庆东观天门」长期保持非法交易,强迫妇女从事SQ服务,暴力胁迫残障人士非法劳动、虐待婴儿致死,这一条条一框框的血债,现在也都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沈长言说完,他伸手,对着刘文述做了个「您请」的手势,“好了,我知道的我都全部说了,现在该你了。”

  ——

  时间转到凌晨3点的方向,马跃在审讯室门外急的团团转。

  “我去,怎么样了,什么情况,那老家伙招了没?”

  “没呢。”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耗了过去,钟表指针又指到了早上6点。

  “这都4个小时了,他怎么还没招?”

  “不知道啊。”马跃攀在这审讯室外的门板上,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坐进门内去帮着审,“这老东西,现在都是板上钉钉的罪行,他到底还在扛什么?”

  天色逐渐亮起大半,等到了8点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开始进入办公区域。

  陈璐打着哈欠过来,昨天的事情她也差不多都听说了,这时候过来看见审讯室大门紧闭,马跃和张安还扒在这门边,她也有些吃惊。

  “怎么还在审?”

  马跃有气无力的说,“可不是,从昨天晚上22点审到现在,我这脚都快站的麻了。”

  “可是这案子查到现在,证据我们也全都掌握了,关于穆朵的、陈爱国的、还有恒河钢厂和庆东观天门的,要给他们定罪不是容易的很,现在何必非得要跟这个刘文述耗在这里?”

  张安说,“沈队的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疑点他不问个水落石出,他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我现在倒是不担心这个刘文述不招。”马跃垫着脚,还在继续往审讯室内张望,“我是担心我们沈队的这个身体啊,他就是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那也扛不住这么消耗不是。”

  “沈队他怎么了?”陈璐有些关切的上前一步问道,“我早前也就想说了,最近办的这个案子,把人都给熬瘦了许多,沈队最近精神状态明显不好,我看等到这个案子结束他肯定也要大病一场的,之所以还能这么扛,那完全是靠信念在撑。”

  “说点好听的吧你。”马跃骂了一句,“沈队昨天晚上就差点直接进医院了。”

  “他怎么了?”

  “你璐姐说的那样呗,精神状态不好,全靠信念再撑,要不是听着要审刘文述,我估计他昨天就能直接一脑袋栽到地上去。”

  大家在外议论着,关心着,忽然马跃脚底一松,从那趴着的门板上跳下来。

  “老陆。”

  陆清河伸手推开这审讯室的门,马跃连忙一把将他拉了出来。

  “怎么样了?什么情况这是?刘文述他招了?”

  “没招。”陆清河也神情疲倦的摇了摇头。

  马跃松开搀住他的手说,“那你出来干什么?”

  “那老东西不是要喝水吗,我出来给他倒水的。”

  陆清河端着一杯水进门没两分钟,又推着门从屋内出来。

  “他要吃饭,我去食堂给他打点饭来。”

  这回是端着饭盒折返回来,进门没十分钟又推门出来喊人。

  “喂,你们谁身上有烟,给根烟来。”

  马跃站在门外握紧了拳头,“要不你让沈队出来,我进去揍那老家伙一顿吧。”

  张安说,“陆哥,听说沈队从昨天到今天,整整24个小时没吃点东西了,你看你给刘文述拿了饭,能不能给他也带点东西进去填填肚子?”

  陆清河现下累的白眼都翻不起来。

  “你什么时候见过提审的在审讯室里吃饭?”

  “这不是特殊情况呢吗,再说沈队他就是吃了,咱们刑侦队的人也不能往外去大声嚷嚷呐!”

  “得了吧。”陆清河挥开张安拉住自己的手,“沈长言是个什么牛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监督组的人还在里边儿呢。”

  “对对对。”马跃突然反应过来,他连忙伸手扯着张安回来说,“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挤进了先进员工的候选名单里呢,可别是为了一顿馒头被监督组的人给告上去了,到时候飞了名额才是得不偿失。”

  陆清河听完,他长出了一口气。

  要真说起来,这名额对沈长言来说可能也不是什么在意的事儿,但毕竟是大家伙儿都给予而来的希望,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合了起来,刘文述也吃完了最后一口米饭。

  沈长言坐在椅子上,他拿手按着头,陆清河则是又给刘文述递了一杯热水过去。

  “我是三年前沾染的毒瘾。”

  保持着最后的体面,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吃光了盒子里的饭食,拿水漱了口,又拿纸巾擦了嘴,等收拾好了自己这一身的妥帖之后,刘文述才悠悠开了这口。

  沈长言掀了掀眼皮,他轻应一声,“嗯。”

  刘文述继续说,“有人想要利用这个东西彻底来控制我。”

  “你不听话才会想到要来控制你吧,怎么,起了反抗的心思,想要自立门户?”

  “呵……”刘文述冷笑一声,“你说的对,我也是自作自受。”

  “说重点吧,陈爱国为什么要杀穆朵。”

  又是一阵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沈长言越来越觉得自己头晕的厉害。

  他按着太阳穴的手指更用力了些。

  屋子里静默到了极致的时候,耳朵里也突兀的响起了一些耳鸣的声音来。

  “我和陈爱国,原本也是过命的兄弟,当年一起从农村里出来,然后进了恒河钢厂打工。”

  “我是个老实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进了厂就本本分分的在流水线上工作,辛辛苦苦、省吃俭用的一点一点把工资全部攒下来,就为了年底回家给老娘买两件新衣裳,我也答应了他们会想办法把老家里的房子给重新修建起来。”

  “可是你们知道的,工人哪有多少工资,我每天吃稀饭和馒头,日常花销一除,兜里根本就没剩几个钱。”

  “但是陈爱国他,比我聪明,比我会做人,也比我能说会道,他进厂不足半年就升了小领导,我以为我们是老乡,是兄弟,会互相帮助,互相扶持,我以为他一人得道,怎么说也会带着我一起升天,结果他根本就没把我记在心上。”

  “他是高高在上,我卑微如蝼蚁,同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厂工,待遇如此天差地别,我一时心生了嫉妒,便向当时的厂长告发了陈爱国和厂长夫人的奸情。”

  陆清河正在奋笔疾书,认真记录,一页纸写了大半,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儿内情。

  他略微诧异停顿半秒,落下来的手指又开始继续放回纸页之上,快速写下一行又一行的结案陈词。

  沈长言落座在暗处,他始终没有说话,于是整间屋子里,都只剩下刘文述嘶哑的嗓音在继续回忆着十多年前的往事。

  “我成功的把陈爱国拉下了台,他也被赶出了恒河钢厂,但是因为之前涉嫌的犯罪行为,他又没有办法和恒河钢厂完全划清关系。”

  “他还作为外线在跟恒河钢厂合作,可是厂长心里憋了一口气,又哪里能那么容易就吐的出去,自己的老婆叫别人占了便宜,他始终难这解心头之恨,于是便和庆东观天门那边的流氓合议,我们一起背地里把陈爱国的儿媳妇和亲孙女,全都抓了起来。”

  陆清河皱了皱眉,他心里起了些不好的预感,于是便来问,“你们把人抓去哪里了?又抓去干了什么?”

  刘文述沉声叙述道,“陈爱国的老婆早前跑了,被他给打跑的,否则那个女人也逃不掉,陈爱国的儿媳妇被我们关在观天门的按摩店里接客,孙女儿是老早被卖掉了,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陆清河又问,“陈爱国和你们恒河钢厂翻脸,逼得你们必须杀掉他,这件事情和他的儿媳妇和孙女儿有关?”

  “嗯。”刘文述重重的点下头去,他说,“那天他在观天门,无意撞见了他们家的媳妇,就是那天,他放话说要跟我们两边儿,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说:

  这个案子终于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