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燃下楼的时候, 周丽华已经在客厅等了很久。
女人穿得奢侈,珠宝项链也是恨不得挂了满身,沉甸甸地压着她并不丰腴, 瘦得有些柴的身体,红色高跟鞋踩在客厅浅色地毯上,血一样。
祁燃瞧了一眼就忍不住皱眉。
他扫了眼茶几上的热茶, 转头对王叔说:“王叔,怎么能拿这种茶招待周太太呢?”
王叔颔首:“是,我马上换。”
周丽华一瞧见他, 笑容堆起, 咧开抹成血色的红唇:“祁小少爷不用麻烦,这茶挺好喝的。”
茶杯边沿烙了一圈口红唇印。
祁燃摇了摇头,对王叔说:“这绿茶是今年的新茶,太嫩了, 不适合周太太,去把我们家珍藏多年的陈……老绿茶拿来招待。”
周丽华愣了,笑容僵在脸上。
老绿tea很快送来,祁燃客客气气端坐在对面沙发,非常绅士地示意:“周太太请, 先前是家里人不懂事, 不知道这种珍藏多年的茶才配得上您。”
周丽华:“……”
祁燃:“周太太怎么不喝?”
周丽华憋着气, 端起放了好多年, 都快过期扔掉的茶,看着里面漂浮的茶碎,一咬牙饮了下去。
祁燃礼貌地笑笑, “周太太怎么想着今天来拜访?我爸妈都不在家, 招待不好还请见谅。”
“祁小少爷客气了。”
“这天真热哈。”
祁燃靠在沙发上, 解开领口的扣子,将衣襟往下拽了拽,鲜艳的红色淤痕明晃晃暴露出来。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未阑瞪大眼睛。
祁燃望着未阑,说:“这位就是我未来的小舅子吧?啊对了,烟烟昨晚累着了,下不来床,没办法同我一起招待舅妈,还请见谅。”
下……下不来床?
周丽华脸色复杂,未阑也愣住了。
但未阑好歹是个未成年,身为哥夫,祁燃不打算让小孩子知道太多成年人之间的事。
他笑着对未阑说:“你哥在楼上房间,你要不去看看他?”
未阑条件反射地急着往前走了两步,又顿足,回头看了一眼周丽华。
周丽华努力微笑:“去吧,去看看你哥哥,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吧?”
未阑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
得了允许,他才急忙跟着王叔上了楼。
果然是这样,未烟这个弟弟怕不是常年被周丽华pua。
祁燃还记得他和未烟在酒店被抓奸的事情,幸好当时在房间里的是自己。
现在想来,那就是蓄意谋划,当时周丽华一个劲地和他爸妈建议,把联姻对象换成未阑,可未阑还是个未成年啊,周丽华果然居心叵测,就是想把他送进监狱!
小孩子走开了,祁燃也懒得装,他掏出一瓶冰镇快乐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然后抬起眼,指腹擦过唇角:“周太太见谅,我药不能停。”
“哈?”
这玩意不是可乐吗?
“我是不会让未烟怀上我的孩子,好继承我们祁家家业的,周太太不必煞费苦心了。”
虽然……但是……
这和你狂喝可乐有什么关系?
祁燃似乎看透了周丽华的心思,邪魅一笑,打开手机的百度问诊,将搜索结果丢在舅妈面前。
——可乐杀精。
周丽华瞥了眼茶几上烧开冒泡的水壶。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祁燃福至心灵,淡定地回:“你是不是想说,水一百度会开,人一百度会死?没关系,我用谷歌搜也一样。”
……
未阑被领到卧室,推开门,先是看见还没来得及收拾,昭示着昨夜激烈的大床。然后就瞧见未烟坐在窗边的藤编沙发椅上,抱着一本书闲适地看着。
窗户开了一道缝,带点热温的自然风吹进来,拂动雪白轻盈的纱帘,在未烟身周晃动。
未烟生得好看,深色的西装裤将腿裁得笔直修长,雪白衬衫一丝不苟,将大多皮肤都遮住,只能看到一小截手腕,桡骨茎突,修长的指被雪白的书页和光衬得几欲透明。
禁欲又勾人。
奇妙的反差,却不违和。
“哥。”
未阑喊了一声,未烟抬起头,颔首,示意他坐下。
像小时候一样,未阑乖巧地坐在未烟对面,趴在桌上,撑着下巴,仰头看哥哥。
这一眼,却看得未阑眉头紧皱。
就算衬衫扣到最高,也遮挡不住。
洁白的衬衫,雪色的皮肤,红色的痕迹就格外显眼。
未烟注意到他的眼神,本能地想伸手去遮盖,但还是忍住了。
他不能太当回事。
原本就没有的事,非要遮遮掩掩反倒显得心虚。
未阑是个乖巧的孩子,不会咋咋唬唬乱问。
他也不打算过多解释。
只问了几句日常,又关心了学习,便不再多说什么。
未阑乖乖巧巧地回答完,还是忍不住开口:“哥,他……他对你好吗?”
未烟愣了一下,却发现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
他想了想才开口:“小阑,有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不要太相信表面的东西,而且……很多事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去留意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好好学习,等哥哥处理完事情,就来接你。”
小孩子?
未阑皱了皱眉,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即便他很快就要成年了,即便他明年就该上大学了,即便他已经快比哥哥还要高了,可哥哥却一直当他是小孩子。
他与祁燃年岁相差不大,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被未烟教育,他只会沉默低头,选择听哥哥的话。
对未烟来说,这很好,很省心。
因而,起初被祁燃纠缠的时候,未烟就习惯拿教育弟弟的那套对待他,岂料根本不起作用。
未阑是知进退,懂礼守礼,有分寸感的。
祁燃却是横冲直撞,冒冒失失,闹得鸡飞狗跳,花样百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
这其实和原生家庭有很大关系。
未阑从懂事起,就寄人篱下,借住在舅妈家,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听话了才会被夸,习惯了小心谨慎。
祁燃不一样,他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家里人百般宠爱,要是生活无波,他甚至能单纯娇憨到老,也不用懂什么社会险恶,人心复杂。
这是性格上的区别。
还有身份上的。
周丽华在人前,将未阑当听话懂事的孩子,私底下,未阑就是她意志的执行机器。
因为,未家落魄,没有依仗,她有资本对这个孩子颐指气使。
对待与未阑年岁相仿的祁燃,她则客客气气喊人家祁小少爷,会奉承,会尊敬。
未阑是个内心敏感的孩子,他不小了,就快十八岁了,他很清楚。
手指攥着衣摆,垂睫想了很久,忽然抬起头,看着未烟。
“哥,你是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去讨好祁家吗?”
未烟愣住,书页被风吹过,忘了标记哪一页,就找不到了。
昳丽的眉眼缓缓抬起,望着未阑,看不出情绪,被逆进窗的光模糊视线。
他的弟弟,是这么想他的吗?
未阑也被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话惊到,但说都说了,他脑袋发懵,咬牙继续说:“爸妈的事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找到真相又能怎么样?人能活过来吗?”
一贯情绪淡泊,无所谓喜怒的未烟,禁不住抬眸看未阑。
他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陌生。
就像眼前这个人不是他弟弟一样。
“真相……从不是没有意义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垂下眼睫,不去看未阑。
桌面的书页被风一页页刮过,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哥,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利用祁家了?只有祁家才能扳倒……舅舅。”
“可我从小在舅舅家长大,他们没有孩子,只要我听话,以后就能继承赵家的一切,等一等不好吗?他们年纪大了,把他们熬死了,属于我们的一切都会回来的呀。”
“哥,你为什么就是想不通呢?”
“你是我的哥,唯一的哥!”
“我会害你吗?我就是太想让你好了,别做危险的事了,别再出卖`自己的身体。”
男孩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这些深沉心思本来就不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该有的,可未阑似乎深思熟虑了很久,甚至做了计划。
未烟愈发觉得眼前的弟弟陌生。
原来,在弟弟眼里,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出卖`身体吗?
他再抬起那双漂亮的凤眼时,只问了一句话。
“周丽华让你来,是打算告诉我什么?”
未阑被噎了一下,抿了抿唇,将周丽华的话复述给未烟听。
“她说……让你稳住祁燃,让他对你……痴迷,没到法定婚龄,领不了证,那就先订婚。还有,让你尽快把户口落在赵家。”
他说的还比较委婉,周丽华原话里,简直将未烟当成不知羞耻的男`妓,什么勾引纠缠都说得出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未烟性子淡,倒是没生气。
他只觉得有些好笑,“她就那么肯定我会听话?”
未阑说:“因为我在赵家。”
“……”
未阑很清楚,在这件事上,自己只是个人质。
他又为什么那么笃定没有孩子的赵家夫妇,会在百年之后,将家业给他呢?
他们当不当未阑是儿子,未阑心底应该清楚才是。
他拧着眉,对未阑说:“如果她让你靠近祁燃,你一定不要听她的,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未阑闷声点头,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口:“哥。”
“嗯?”
“你,你不让我靠近祁燃,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他啊?”
……
送走周丽华和未阑之后,祁燃回到房间,看到未烟淡然地靠坐在藤编沙发椅上,捧着书安安静静地看,他松了口气。
笑嘻嘻走过来,双臂撑在男人身体两侧,摁在藤编扶手上。
呼吸碰着呼吸,鼻尖都快挨在一起。
“你那个舅妈真不好对付,还好遇见的是我。”
未烟难得唇角扬起,微眯眼眸:“哦?那你是怎么对付她的?”
“她问我吃了吗?我就说确实饿了,午饭在准备了,但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的,比较奢侈,怕舅妈吃不惯,就不留舅妈用饭了。”
“她还问我睡了吗?我就说睡得很香,赖床到十点,刚起,要不是舅妈突然造访,我还能再睡会儿。”
什么吃了吗,睡了吗,都是在暗示。
在旁敲侧击两人的关系,以及发展进度。
偏偏祁燃脑回路与众不同,听不懂暗示似得,弄得周丽华怎么开口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饶是一贯情绪浅淡的未烟,都忍不住笑出声。
被弟弟伤到的心,也渐渐淡了疤。
宠溺地看着狗狗邀功似的男孩,点了点对方眉心,慵倦地叹了声。
“你啊……”
祁燃咽了咽喉咙,眸色忽然深了一些。
盯着哥哥的唇看了片刻。
嗓音低缓:“哥哥觉得我表现的好吗?那……能不能奖励一下?”
还不等哥哥回答,祁燃就忽然俯身,朝着自己盯了许久的浅色薄唇,印了下去。
玫瑰香片似的唇瓣,不吐刀子话的时候,又香又软,凉凉的,口感很好。
祁燃吮着,含着,慢慢捂热了这双薄唇。
他抬起眼的时候,才发现,未烟现在好似不拒绝他的亲吻了,甚至被伺候地舒服了,还会给点反应。
但比起少年的热与渴,还有欲,青年的反应就显得很无所谓一样,脸不红心不跳,这让祁燃一度怀疑自己吻技不行,要么就是……未烟该不是个性冷淡吧?
他就耍赖似地问未烟:“哥哥喜欢我亲你吗?”
哥哥挑了挑眉,“你会喜欢按摩店里给你摁背的技师吗?”
祁燃脸红:“是哥哥,我就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