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有些东西是在战争期间从东方掠夺而来，毕竟欧洲本土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华纳并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所有的人类文化历史瑰宝都是相通的，只不过是保存在世界上某个地方而已，有时候保存在东方，有时候在欧洲和美洲，本质上没有区别。它们是死的，假如能从这些死的文物里面提炼出崭新的逻辑思想，就能对人类的未来有帮助，这才是文物存在的巨大价值。
“叶开，就好像我出售胜利女神像的头颅一样，它在我手里只是一个写生的工具，放在那里供人观赏揣摩其中的变化，只有让它回到罗浮宫，才能够焕发最大的价值。想想看这么多年以来，人们找不到胜利女神像的头颅，艺术品如此不完美令人唏嘘，我能帮助卢浮宫结束这种尴尬的历史，是我的荣幸，就好像假如有人能够找到维纳斯的双臂一样，同样也是一种历史的壮举……”
谈到艺术品的时候，华纳变得神采飞扬，思绪灵敏。
“世界上所有伟大的艺术品都是相通的，在罗浮宫有维纳斯、蒙娜丽莎的微笑，还有胜利女神像，在你们伟大的华夏东方有乐山大佛，泰山石碑，甚至还有无数寺庙和皇宫，神秘的东方永远是我向往的，而这种围棋古典艺术也是你们发明的，我一直在想，既然婴儿时期有那种记忆，我也是东方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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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纳果然非常坦诚，并没有惧怕我的嘲笑，而是直接说出了内心所想，他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恢复自己婴儿时期的记忆，绝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一生，如今有了胜利女神像的头颅作为财产保障，他就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在这个世界上，缺少的就是这种有梦想而且敢于实施的人，所以在某些方面华纳已经胜过了大部分人。
他提出那个价格可以接受，假如头颅就属于胜利女神像，该价格甚至能够翻番。
我们两个在小巷尽头的酒馆里喝酒谈天，华纳喝多了，手舞足蹈向我解释自己那种想法：“叶开，真的很奇妙，你能感觉到自己处在温暖的海洋当中，后来就升上了天空，站在同样温暖的云朵里面……就在我的身边还有很多人，他们向下俯瞰，我们如同坐在一个热气球里面，群山就在脚下，那些站在山顶的黑衣人和白衣人表情肃穆，仿佛死了一般，看着他们，我感受到了巨大的杀气，这些人没有死，他们怀着同样的梦想，那就是通过这局棋，打开人类与上天的门户——”
我点点头，因为我能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情形，因为我进入饕餮寺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感受。
“这真的非常可怕，我们站在高处，虽然是隔岸观火，但我身边的人脸色都很焦虑，有些窃窃私语，从他们说的话我就知道，一旦这局棋结束，人类和上天之间的命运就有可能突然颠倒，人类通过棋局战胜了上天，上天就会沦为囚徒。”
这种说法真的奇怪之极，从前没有人说过，我立刻追问：“按照你说的、你想的，人类和上天的地位能够颠倒，这岂不是无稽之谈？”
华纳喝了一大杯酒，然后一字一句的告诉我：“你们东方华夏的人喜欢说‘人定胜天’，这句话怎么解释？如果人类战胜上天，岂不是人类变成座上客，上天变成阶下囚？这就是人类上天这个成语要表达的意思。叶开，那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神仙与神仙的战争总有一方落败，胜利的一方高高在上，落败的一方匍匐在地，滑铁卢之前拿破仑统治全球，所有王公大臣在他脚下亲吻他的战靴，谁都想不到滑铁卢之后他也沦为囚徒，这是历史的变化，不就是在教育我们，上和下、胜和败都是相对的，没有人是常胜将军，也没有人能够辉煌一世……”
当他喝的伶仃大醉，掏出手机在手机相册里向我展示那颗石头头颅。
我虽然不是专业的考古学家，但是根据此前的资料，很多人认为这就是胜利女神上的头颅，等到混合在一起，再研究它们的材料构成和外表痕迹是否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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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你知道我怎样买到这个东西？完全是第六感，我就知道它的存在具有无比巨大的价值，所以我节衣缩食，花了重金把它买下来。在尼泊尔的古老民俗，集市上面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它上面甚至还包裹着泥土，只有我发现它的价值，正因如此我才怀疑自己的未来，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天上……”
华纳说话变得语无伦次，满脸通红，嘴里喷着酒气。
我现在才知道，他的博物馆为什么经营不善？对于一个酒鬼来说，再好的博物馆，再好的资源，也会一团糟。
我其实很想知道，这次交易完成之后华纳会怎么做？他的那个高山下棋的计划究竟怎样一步一步进行？就算在西南地区找到三百六十一座高峰也是很难的，更何况要求所有的高峰横向一条线，纵向一条线，只有乘坐直升飞机飞到高处向下俯瞰，才明白哪一座山头可用。
我提到这件事的难度，华纳带着醉态大笑：“你也不想一想这件事的本源是什么？是我在婴孩时期看到了棋局，那么现在只过去不到五十年，山川是不会变化的，我只要按照婴孩时间的记忆，把那些山峰找出来一一标注也就足够了。它们不可能消失，也不可能合并，更不可能分崩离析，你记住，我只是在重复婴儿时期的记忆，所有的场景不是我独创的，而是早就存在，试着深入想一下，如果我能完成这种壮举，不知有多少无名的小山峰也被一一揭示出来……”
他的想法当然是好的，只不过每个人都能理解前半部分，很少有人能够理解后半部分。
如果任由他去做，他就会是历史上的狂人，一旦找到了上天统治人间的证据，他立刻就会身价倍增，变成天下独一无二的智者。
“叶开，现在就打电话吧，我们促成这项交易，然后一拍两散，他们去寻找胜利女神当年的风采，而我真正想要的就是西南群山的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