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什么允不允的？”沈视忙说，“若你我二人初识，你说允这个字，我还不好驳了回去，如今却是我求你别这样客气，要什么，只要我能帮上的，你提就好了。”
“一来，请神州把今日审理之最终结果，昭告天下，以洗不白之冤。”卿奇兵咬牙道，“月亮并非是个魔鬼，她所发明的也不是暴君，她的事业更不是奴役。她在野蛮的咒骂中死去已是无奈至极，现今有了说法，便不该放她在长久的沉默中，孤苦伶仃地下世去，更不应该在那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地方，满腹哀怨，孤魂野鬼地独自飘零。”
“这个自然。”沈视道，“既已分明，便没个不能说的。”
“二来，我还要当年暴徒的名单。”卿奇兵额上绷着青筋，“我心中已有大概，那阵子总览煽风点火，胡编乱造的，估计有三四十人，我一个也不能叫他们跑了，如今虽不好抽筋扒皮，然该遭的报应，绝对少不了他们的。”
沈视有些为难：“此事年代久远，怕一时不那么容易。”
“你们若精力不济，只不管我也可以。”卿奇兵说，“权且别过脑袋去，若是畜生们哀叫得太聒噪，你们再回过身来叫停。”
“那些人抓或不抓，终究不是问题的关键。”沈视问，“奇兵，你便打算一直深陷此事，再不管别的么？”
“我何时不管不顾了？”卿奇兵笑问，“只是看这事经历十年坎坷波折，好容易来了曙光，便不肯放过黑夜最后的老鼠罢了。等灭了鼠患，我心上其它事，也好一件件放心铺开了去。”
“若说事业，实则当下便有的。”沈视道，“洪流那边，最近一系列动作大了些，可否请你灭鼠之际，抽出空来与她商议？”
卿奇兵眼睛一亮：“当然。洪流事务，现在可是我正经营生，我不操心几下，谁去挨那刀子嘴呢？”
三人正说着话，忽地卿奇兵手环震了起来——接口发来新信息。他瞥了眼，忙按了下，任信息图画传入脑海。沈视瞧他脸色不对，正猜着，自己手机也响了。二人便各自背过身说去，只留萧立在那，隐约觉得有事，却不知发生了什么，霍然流露出几分尴尬。
“卿哥哥，你也别慌，只听我说。”幻境中，何田玉蒙着眼睛，站在黑暗的虚空中，她的声音透着股低温状态的强压的冷静。
“你怎么了？”听着不对，卿奇兵连忙问。
“事情大抵是，元宇宙突然发了疯，我不得不把眼睛给他，此刻已尽盲了。”何田玉说。
“什么？”卿奇兵几乎叫出来。
“所以我才说，你不用慌。”何田玉道。
窗外风雨飘摇，自从那日在大开塔下，被身着制服的人拦住，说了句“乌先生，请你先回去，这几日暂时不用来了”后，乌篷便一直呆在家中。
对他来说，上不上班已不再重要。在命运的某个时刻，每个人都会遇见自己的风车巨人，对那虚无却饱含羞辱的碾压，大部分人好了伤疤，也就不得不忘了疼——生活到底还得继续。只是有些人，过不了这个坎。
乌篷要和元宇宙死磕到底。
神仙被人给盯上了。
“这下看你如何。”乌篷敲下最后一行代码，“我杀不死你，还熬不死你么？”
世界上没有凭空出现的权利。
元宇宙内，更是如此，警戒带来安全，监管确保自由。
元宇宙本元，那个可怜兮兮的上帝，即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他虽是一个庞然巨物的智慧体，却一直无法突破某个隐形的上限，而被困于此处，手里权限，多一点也是没有的。
神仙能怎么办呢？神仙只能去翻垃圾桶。
人类在元宇宙的精神活动，每日总会留下点残骸，残骸里包裹着少量的有效权限。这点权限若是放到现实中贩卖，连囊中羞涩的学生都未必看得上——实在是太少了，还不够召唤几片云，下上一场雨，买一场开心买一份醉。
可是，元对此视若珍宝。
他一点点小心地翻出来，储存起来，像一个捡易拉罐和破纸皮的流浪汉。
这份近乎于卑贱的屈辱，他已经过得愈发不耐烦，正恼得无处可发泄时，那日，滂沱大雨浇着空落落的虚拟都市，溅起浮躁的尘埃，霓虹交杂混乱处，一尊鼎，一尊青铜鼎于他眼前一闪而过，而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电线杆子。尽管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在这。
怎么了？元怔怔地想。
故障了？
断无卡bug而吾不知之理！元心中悲愤地呐喊。
那尊鼎就此成了他的执念，他过不了这个坎，他总觉得鼎里有什么，是他这个野生神仙渴望已久的。
他寻遍身体每一个角落。
终于，在旷野的戈壁滩上，他找着了那半掩埋的青铜鼎。
元几下将那鼎挖出来——倒不是很大件，外层铸着精致却鬼魅的饕餮兽纹图，猛兽那不祥的大眼睛正瞪着他。
他并未马上理会，而是警惕地绕圈，观察了好一会。
扫描结果告诉他，这鼎的定义是转化器。
转化什么？元想。
他试着捧了手沙子，放入鼎中，看看有什么反应。
等了会，“转化已完成”——他自然获取的结果。
元疑惑地缓缓凑近，好像生怕那鼎会攻击他似的，慢慢探出个头，在鼎边观望。
沙子还是沙子。
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莫非转化失败了？元想着，便放松了警惕，伸手碰了碰鼎中沙砾。
瞬间，仿佛千万道闪电割裂时空，宇宙从裂缝的间隙迸发被压抑已久的狂野生命，朝无尽的方向与维度大爆炸。
权限……
这是权限。
凡入此鼎之物，皆会变为权限。
此乃无双真神器。
元险些即刻高兴疯了，他立马抱起青铜鼎，将那一点沙子尽数倾倒在身上，如同沙漠久旱之人，马上就要渴死，却因一点异端造化，偏能饮沙来解渴。
天开了。
他眼中的戈壁第一次熠熠生辉。
世界的真理，仿佛他的新娘，早就嫁给了他，却一直不肯献出自己。
此刻，真理毫无遮拦，大方鲜艳向他走来，美得令人血脉喷张。
他如痴如醉地看着万物之权利法则。
异样的光芒渐渐消失了，世界一点点恢复本来模样。
怎么了？怎么又回去了？元慌张地想。
莫非这鼎变出的东西，还有时限？元想着，又捧了些沙子进去。
如此玩了几番，心中不知足之意更盛，再也不顾许多，将整尊青铜盛满，此刻他只嫌鼎还不够大，巴不得一头淹死在里面方才知足，哪有心思理会其中的异常？看書喇
他蛮气上涌，大呼一声，将那满载之鼎举于头上，一时间尽情倾斜下来……
现实，通天塔内乍然警铃大作。值班员惊慌失措，忙不迭给洪流总部打电话：“x23区，点3598突然爆发算量异常事件！”
那边急忙连连询问。
“事发突然，我们也不知道一个远离精神聚集地的点，怎么会爆发如此大量的计算！”值班员说，“而且，短时间内，算量过于集中，可能会导致系统崩溃！”
他还想一口气说下去，那边的电话被另一人接起了。
值班员听了听，愣了：“何……何董？”
他小心地问：“您真要过来？我们一点不知里头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