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情感>封神元宇宙>第99章 存在即商品
  穿过群山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晴空下,人的心情一片白茫茫,列车在终点站停了下来。

  青年只拎着一件行李,从车上下来,这是他头一回来大公堡,到这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讨生活。

  这人姓三岛,从鲸流湾来。父母家境,全是些伤心的往事,他性子孤僻,鲜少与人提起,因此了解他的人也不多。还在鲸流湾读书的时候,只有一两个同学稍稍与他亲近些,知道他是喜欢画画的,还抱着复兴浮世绘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又晓得即便笑了他去,他也是无可奈何的,因此便取了他的画,到处予人看,弄得那个年级,谁都知道他是古灵精怪的。

  那种境况下,他愈发觉得孤冷得可怜。

  他那孤高的性子,很快把他挤到与世人绝不相容的境地去。同学与他的那一道屏障,愈发高了。

  初春的一个早晨,他早早便醒了,幽幽行在校园里,远远望着喷薄的朝阳,心里更是痛得难受起来,便说:“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如此叫了一声,他眼睛里就涌出两行清泪来,心想热闹都是别人的,从没谁愿意同我言说那春风沉醉的夜晚。

  这种生活于他,无异于一种摧残。因此他中断了学业,找了个画室的工作谋生。不久后,那画室又因为斗不过星夜vip的艺术感知社群,完全没有生意可做,便草草散伙了,连最后几幅作品的钱也没有给他,让本就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

  他又托唯一有联系的亲戚谋了个鲸流湾美术协会的差事,上班没几天,就因为观点不合,与人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什么都不要了,扭头离开,同那亲戚也不说话了。

  在生活与前途即将中断时,三岛无意中在网上看到,冰川公社有个项目,是资助各国艺术工作者的,他细看那文段言下之意,是要与星夜的艺术感知社群分庭抗礼的,因此十分振奋,照着要求投了简历和作品。过得半月,果真有人联系他,要他先到冰川公社的大公堡去,路费给报的。

  他此刻便到了,来接他的是元宇宙外事厅高级干事安德烈。他俩等到了其他人,大家一起进了城,安顿下来。

  过了些日子,三岛那叛逆的心又不自在起来,他见公社一样要在星夜上创作,和鲸流湾美术协会的那群虫豸没什么区别,觉得不能施展自己的才华,脸上便阴郁起来。

  安德烈很快发觉了他激烈的思绪,先是安抚他,在星夜上绘画,用艺术感知社群推广,一样是创作,只是形式和载体发生了变化,一样可以创新,可以飞扬出蓬勃的才华来。

  见三岛不服,安德烈又提出公社项目的另一种选择:接受资助,选一个公社的友好国家,继续完成学业。拿到个学位,至少以后好找工作,不用饿肚子。

  就这样,三岛出现在盛夏的神州花城大学里。

  他很快成为了卿奇兰的麻烦。

  眼下的神州,正是近百年最好的时光,校园里到处是外国留学生。人多了,状况就参差不齐,大部分人还好说,少数像三岛这样的人,如果不照顾他一点,连吃饭都要拮据的,只能买鸡肉,牛肉是吃不起的。

  花城大学专门成立了东阳学会,旨在想方设法,低调地帮衬一下这些人。

  卿奇兰便是东阳学会的一名干事。几场交流会下来,她马上发现,这人怪得很,眼睛里总有一股压抑的野火,性子却很别扭,问什么都遮遮掩掩不肯说。

  她那善良的天性,催促她多关心三岛。等两人熟了些,她又敦促他拿画给自己看,瞧那态度,仿佛自幼便认识似的随意。

  三岛羞缅地取出一幅,说:“这种作品不够刺激,总是难以流行,被人赏识呢。”

  “你有没有试着放到星夜上去?”卿奇兰小心地问。

  果然,三岛的脸上一阵颤栗的难看,仿佛这会要了他的命:“对不起,卿小姐,我不愿意那样做,你白费心照顾我了,真不好意思。”

  然后一个九十度鞠躬。

  卿奇兰忙躲开,笑道:“三岛,你在这,就别弯腰了。神州弯腰九十度,一般离穿越重生,也不太远了……”

  她打电话给伊万诺夫:“你同事推过来的好人!不知费了我多少精力,你要怎么回报我?”

  “上次那样回报你,还不够么?”电话那头,伊万诺夫低语道,“是谁一直求饶,说再也不要了来着?”

  卿奇兰面颊红得发烫,嗔道:“你这天下第一大坏蛋,少跟我流里流气的,让我哥哥知道了,仔细他收拾你去!”

  “你说得我发抖呢。”伊万诺夫道,“你哥哥好大的本事,让我跟岗培训,也是他办成的。要不是他,还没咱俩的好事呢。回头摆酒,是让他牵你的手,把你交给我好,还是让他做我的伴郎好?”

  “你少拿人家取乐。”卿奇兰娇羞道,“我问你正事呢。既然三岛在公社的项目里,他天赋和感觉都不错,你应该找他谈谈,拉得近些,别让他觉得被疏离了。这也是当初你们做这事的初心。”

  “好。我去便是。”伊万诺夫说。

  他听安德烈说,三岛那人,怪是怪了些,不过感知敏锐,有天才的气息。这种人,正是公社开辟艺术项目最想要招揽、拉拢的人,用以在未来的元宇宙时代,针对人类的感官和潜意识,培养出一批专业人才来。公社再也不想落后于人。

  “对不起,您提的建议我不接受,我觉得您是畜生。如果您不高兴,请撤回我的资助吧,给您添麻烦了。”听了他的话,三岛皱着眉头说。

  果然是个怪人。伊万诺夫想。

  他笑道:“我没那么小气吧?不至于你随意说两句心里话,我就抛下你不管了。我来,不是要约束你的,只是想听听你的指教,好让我这种缺乏艺术修养的人,也能取得些长进。”

  他见三岛放松了些,又道:“我知你不喜欢星夜的艺术感知社群,但眼下情形就是这样,无论什么艺术作品,不走它那条路,就几乎没路可走。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何不像个武士那样,勇敢面对它?”

  三岛叹了口气,说:“是,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的。你让我鼓起勇气,以不受它格式约束的创作,勇闯黑暗总部。你想鼓励我去削弱,或者说呢,去破坏资本在艺术领域搭建的现有规则。可是,这是在把我往火坑里推呢。我会有来无回,粉身碎骨的。”

  “你就这么没有信心吗?”伊万诺夫笑问,“也许你会很流行。到那时,你更可以肆意挥洒,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会成为新的标准,再也没有人质疑你了。”

  “先生,你真的很愚蠢呢。”三岛说,“任何形式的汇流,都是对资本力量的增强,都是对它话语权的加重,都是为它添砖加瓦。无论怎样,它都会赢的呢。”

  “可是,逃避也没有用。”伊万诺夫说,“存在即商品。在这个不幸的时代,能被利用,也是一种福气。你不顺着它,永无出头之日。为了艺术,男子汉,忍受痛苦与试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