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一觉转醒，云涛睁开眼睛，见伍湖春守在边上，担忧地看着自己。
他已近干枯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要不就是我还没死，要么就是咱俩一起上天堂了。”
伍湖春安慰道：“最近新出了一种特效药，听说对你这病很管用。健康中心已经得到特许，马上就能用药了。”
云涛摇摇头，眼神仿佛在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的病么？
伍湖春不敢看他的眼睛。
云涛的眼神从他身上挪开，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今天，他又问我什么是美，可是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完全没法回答他……”
他悲苦地说：“以前的人类，曾经通晓这个问题的答案，并创造了辉煌的成果，那是人类的黄金岁月……只是到了我们这代人，把答案忘了……将来有何颜面见先辈……”
伍湖春不愿意他继续被这个问题困扰，忙说：“你让我对比的，龙卷风初代元宇宙和现今元宇宙的核心代码，我已经比出来了。”
云涛点点头，这个问题，他心里有数。他平静地问：“这十年，它疗伤去了，对吧？”
“是的。”伍湖春说，“从它核心代码上，能看出损伤的痕迹。现在不仅全部修复，还丰富了许多。”
“能看出是谁修复的么？”云涛问。
“一个极其特殊的程序，”伍湖春惊奇地说，“具有高度智能的修复能力，这种自主修复，不管是神州还是金融城，都做不到这个水平。”
“这个程序是后天加载进去的么？”云涛问。
“这就是神奇的地方了，”伍湖春道，“这个程序完全基于元宇宙的核心逻辑而运行，像是它自己长出来的一样。我们能查到程序出现的具体日期，却查不到来源方向。”
他看云涛并不很诧异，问道：“你有什么猜测？”
云涛说：“也只是我胡思乱想，因此没有和局里做正式简报。你要是哪天开例会，跟他们说说也行。”
他咳了几声，有气无力道：“当年月亮跑出国，是带了脑机设备出去的。她可能在金融城遇到了危险，在最后关头，把自己的意识上传至元宇宙。”
“然而，或许因为人为冲突，或者压缩时损害了文件，元宇宙并没能保全自身。他受了伤，躲了起来，直到好得差不多了才出现。”
“但是，这依然不能解决我们最重要的问题。如果程序是月亮的意识，应该不会和元宇宙逻辑完全契合。元宇宙也不会对这个外来者，开放修复代码这种事关生死的事。”
“所以你怀疑？”伍湖春问。
“当年月亮上传意识的时候，出问题了。要么，进入元宇宙的人，压根不是她，要么，进入元宇宙之后，她压根不存在。”云涛说，“这里面有个关键节点，需要我们找出来。”
他病恹恹的脸显得十分郑重：“这个节点，目前不是最重要的，但以后一定是头等大事。对全人类都是。它在问我们，元宇宙到底谁说了算？”
处理完工厂这摊事，下午，何田玉前往庄园，探望养父朱香木。
刚到大门口，就看见朱香木拄着根蛇纹木拐杖，立在那里，好似一方盼归石。
朱香木一边屁颠屁颠地拉着女儿往里走，一边哼哼唧唧地问：“真是想老爸了才回来的？”
“爸爸！”何田玉撒娇道，“每次都是这样，心里明明想人家，就是不肯好好说话。”
朱香木幸福地呵呵笑着，他关切地问：“你和那个小男孩，最近来往了吗？”
“我很忙，没空接见他。”何田玉有点赌气地说，“我又不是围着他转的。”
“你怪他不主动来找你，”朱香木脸上露出过来人的透彻笑容，“而你放不下这个老板的身份，不想跟在他屁股后边，像个小迷妹。”
“嘘嘘嘘！”何田玉听得不耐烦，扑上去打闹般地捂住父亲的嘴。
书房内，大红袍第一泡已毕，茶汤艳艳，神韵悠然。
“不得不说，那个男孩，本事还是很大的。”朱香木一边玩着茶匙，一边说，“虽然出身好，却并不是家庭最大的获益者。当初成立龙卷风，不过是一个人拉着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慢慢才做了出来。既而突遭剧变，十年隐忍，几个人把龙卷风变成了江湖信息集散地，大小帮派，想打听，想放风，想谈判，都过他那里。”
他鼓励女儿：“他现在人在局中，身处于江湖之上，游走于山头之间，前途不可限量，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他哪有这么厉害？”何田玉翻翻眼睛，轻轻吹着茶汤，道，“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在元宇宙里还有极大的权限。现在全转移出去了。”
“转移才是正确的选择，你心知肚明。”朱香木笑道，“反倒是洪流那边，应该甩出去的包袱，你自己心里得有数才行。”
“人家不卖，我又不能去抢！”何田玉哭笑不得，“只能看事务局有没有办法了。”
“你个人的态度也很重要，”朱香木提醒她，“金融城向你施压，到了一个界限后，你不能太让着他们。每个人都在观察你的态度。既然，现在技术在你手里，你就有挺直腰杆的资格。”
“洪流在江湖上的马仔，可没有世界资本那么多。”何田玉终归是有些担心，“两年前，我们看中了道理咨询的人脉和根基，想控股他们，竟然没抢到。人家的意思是，要和更大的舞台靠拢。”
朱香木轻蔑地哼了一声：“愚蠢！舞台大不大，是他们说了算的吗？这一点，你比他们都精明，你知道经过批准的舞台才是好舞台。”
他突然想起一事，随即换上了轻松的八卦口吻：“道理咨询的容措，她老公是卿文德，你知不知道？”
“啊？”何田玉大吃一惊，“那她岂不是卿奇兵后妈？”
她顿时幸灾乐祸：“那可是个厉害女人，有他受的了。”
“所以小男孩才跟他爹叽叽歪歪的嘛，”朱香木意味深长道，“这种事，对一个强人，没准是个感情上的突破口。你记住这一点。”
“知道啦知道啦，”何田玉嗔道，“来来回回离不开他。你这么喜欢他，让檀儿嫁给他吧！”
朱香木哈哈大笑：“檀儿那个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想往上攀呢！再说了，我把檀儿拉进来，你不跟我急吗？”
他抿了口大红袍，说：“不过我还真欣赏这个男孩。现在跟他也不熟，你帮我打听打听，以后我这边队伍拉起来了，他愿不愿意来串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