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宫女的事，后宫里或多或少都听说了。
宫人们还都议论覃氏有福气，爱慕太上皇几十年，太后不但没有生气，还赏她五十两银子。
真真大度量。
连乔皇后听说此事，都盛赞王宝簪，“换作是吾，未必能像婆母这样大方。果然婆母在宫里住着好，吾能多学些东西。”
因此也派敏儿出去，帮着轻云香云她们暗查宫里还有没有白头宫女这样的事。
几日之后禀了启辰殿和大坤宫两边，又放出去几个超了年纪的宫女。
只是……
“宫女倒罢了。”
轻云在启辰殿回话的时候，看着在里间看书的凌云横，有些犹豫。
“那怎么？”
偏偏王宝簪一无所知，还追着问。
轻云只能硬着头皮道：“倒有几个内监，快到该出宫养老的年纪了，说若是临走能拜见太后，就是此生荣幸。”
王宝簪一愣。
再看内殿，已经来不及了，凌云横已经把书放下来了。
那张脸好黑。
“哪几个内监？”
他冷声道：“都叫来，朕同他们见见。”
轻云：“……”
王宝簪赶紧给她摆手，让她先出去。
把这个话题混过去再说，省得这个醋坛子一会儿打翻了。
……
原本年下朝中休沐，是极好的日子，大家都能清闲乐呵一番。
可凌清璞不算清闲。
他虽不用处理朝政，却要处理朝臣之首的顾明歌，顾相。
“顾相，你就再忍耐一二年吧。”
凌清璞也算同他推心置腹，“裴相刚刚外放，你这会儿就要请辞把他找回来，未免不好听。再一二年，朕向你保证，就一二年就——”
“皇上，咱们原先说好的，君子之约，岂能不作数？”
顾明歌说来说去，一句“说好的”就能打中凌清璞的七寸。
“说好只是回来几天，等解决完裴俊的事，他仍是裴相，臣仍旧闲云野鹤。”
顾明歌说着，有些不忿，“如今把臣诓来，他裴俊的门生出事了，他反倒可以逍遥自在，这不公平啊皇上。”
过年裴俊带着顾明柔从地方任上回来，还在顾明歌和柳嫣儿夫妇面前大谈南边的景色，吃食，风土人情……
听得顾明歌越发后悔。
凌清璞也很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就不该接见顾明歌。
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闲几日了？
幸而他被逼得没办法时想到了办法，“顾相，此事朕也实在没办法了。好在太上皇与太后在宫里，不如你去问问他二人有什么好办法？”
顾明歌：“……”
好啊，小崽子开始学会仗老辈人的势了。
他一生辅佐凌云横，兢兢业业，自然不会到凌云横面前去叫苦请辞；
他又素来最敬佩王宝簪，更不会到王宝簪跟前摆烂，显得自己不忠心为国。
难道就没办法了？
呵。
过了几日复印开朝，顾明歌没有来。
“顾相今日告假了。”
有人道：“今冬下了几场雪，顾相年纪上来，身子有些受不住，得了风寒。是而今日复印开朝，他来不了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跟谁玩聊斋？
凌清璞这一听就知道，顾老狐狸在跟他玩聊斋呢，想靠装病辞了这丞相的职位。
他也有办法。
“去，把相府的柳夫人请进宫，请到启辰殿去。”
下朝之后，凌清璞如此吩咐了一番，便朝大坤宫赶去。
这事还得乔皇后配合他才行。
柳嫣儿被一乘撵轿请进宫，到了启辰殿后高高兴兴的，以为王宝簪请她来说话。
不料两边话头一对，不对劲——
“不是太后请我入宫的？”
柳嫣儿愣了愣，随即以为是王宝簪在跟她开玩笑，“您别开玩笑了，不是您，难不成还是太上皇啊？”
“是我。”
殿外忽传来女子的声音，柳嫣儿回头望去，见是帝后二人并肩而来，便起身行礼。
乔皇后先上前给王宝簪行了礼，而后扶着柳嫣儿的手，“听说顾相病了，我担心柳夫人着急，所以特意请您到启辰殿来，和婆母聊聊天兴许心情就疏散了。”
“顾相病了？”
王宝簪刚听说这话，有些诧异地看向柳嫣儿，“什么病啊？”
柳嫣儿：“……”
她看了看站在乔皇后身边，含笑的凌清璞，忽然发觉自己上套了。
凌清璞料定她不会当着王宝簪的面撒谎，所以把她请到启辰殿来，真是好算计。
偏偏她不如顾明歌的城府，这突然被发问，一时遮掩不过去，支支吾吾。
任是谁一看，都能看出顾明歌这“病”有问题。
王宝簪原还担心顾明歌的身体，这会儿看柳嫣儿语焉不详，再看凌清璞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就猜到了七八分。
她瞧柳嫣儿也怪难为情的，便开口打圆场，“好了，我同嫣儿说几句话，你们两个做小辈的，就不必在这里陪着了。”
凌清璞奸计已然得逞，并不想让柳嫣儿太过尴尬，闻言立刻带了乔皇后离开。
等他们走后，柳嫣儿的脸色才缓和些许。
“你也是，当着晚辈的面何必露怯？”
王宝簪这话，分明是看透了真相。
柳嫣儿吐了一口气，索性也不装了，“一时没有准备，何况还是当着您的面，我这不是慌了神么？”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下好了，她替顾明歌泄密了，回去真不知该如何面对顾明歌。
虽然顾明歌不会怪她，可她自己有些内疚。
王宝簪看出她的情绪，淡淡道：“你替我告诉他，三日之内他的病要是还没好，我亲自去顾府看他。”
柳嫣儿：“！！！”
有王宝簪这话，哪里用得了三日？
第二天，顾明歌就精神奕奕地站在朝堂上，还脸不红心不跳地谢皇上请御医到顾府为他诊病。
“顾相何必客气？”
凌清璞笑眯眯的，“您是两朝元老，太上皇和太后都视您为肱骨，听闻您病了还要亲自去顾府看您呢。朕做这点事，不算什么。”
他用王宝簪和凌云横的名义，再压了顾明歌一遍。
顾明歌也只能认栽。
没事。
上头的路走不通，他可以走裴俊的路——
让裴俊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