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簪逗她，“那你叫我一声婆母，我也给你银子。”
轻云愣了愣，而后听见殿中小宫女们偷笑。
她这才反应过来，嗔着王宝簪，“您都是做太后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让小丫头们笑话！”
“她们笑的又不是我。”
王宝簪得意地偷笑，而后随手从果碟里抓了一把果子给边上的小宫女，“你们说是不是啊？”
小宫女也机灵，忙看了轻云一眼，福身告罪，“轻云姑姑恕罪，奴婢要说不是笑您，那就是笑太后了。奴婢们万死不敢笑太后的，因此只能承认是笑您了。”
逗得王宝簪哈哈大笑。
轻云又好气又好笑，一摆手，让猴儿崽子般精的小宫女下去吃果子去了。
王宝簪歪在座中，慢悠悠道：“其实富贵之家的婆媳关系，好处得很。做婆婆的无非是多给银子少啰嗦，适当的时候再帮儿媳一把。最主要的是不要住在一个屋檐下，自然不会伤情分。”
轻云笑道：“这宫里那么大，屋檐那么多，太后和皇后绝不会住到一个屋檐下的，尽可放心。”看書喇
王宝簪笑着摇摇头，“住在一个宫里，未必不算一个屋檐下。你想啊，我和太上皇在，皇后自然拘着，还要晨昏定省，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
“我们若不在，这宫里就是她做主，除了皇帝她谁都不用顾忌，岂不痛快？”
轻云愣了愣，不禁道：“您的意思是，皇后不想让您和太上皇在宫里？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和太上皇不住在宫里而是出宫隐居，难道就是为了……”
“那倒不是。”
王宝簪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是我自己不想住在宫里。我要是想住，才不管旁人痛快不痛快呢。”
轻云不由一笑。
是了，这才是她的太后嘛。
……
凌清璞直到听说太后赏赐了五万两银子给大坤宫这件事，才知道乔家出事了。
他赶去大坤宫的时候，大坤宫的宫人正将白银入库，乔皇后见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她连忙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从前是我自误了，婆母一点儿都没瞧不起我，还顾着我的面子。”
她指指那些银子，“我去启辰宫谢恩，婆母还非说不知道我娘家的事，就是赏给我的，随我花到哪里去。你说，这不是明摆着叫我往娘家花吗？”
凌清璞听了好笑，拍拍她的肩膀，“朕早同你说了你就是不相信，那可是当年的圣后，和太上皇共治天下的人，她的格局远非你所想的那么肤浅。”
“成婚前后她未与你多接触，真真是希望朕能自己选皇后，她不愿干涉，而非看不上你。”
“若果真看不上你，她直接指一个她喜欢的京城贵女做皇后，你以为朕能反抗得了么？”
乔皇后摇摇头。
若从前她对此还有疑惑，这回太上皇和太后回宫一番相处下来，她算彻底明白了。
单以太后一人在朝中、宫中的影响力，她若不愿，便由不得皇上自作主张。
“皇上，你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乔皇后不禁拉着他细问，“就是让你自己挑选喜欢的皇后，那叫什么？”
“婚、恋、自、由。”
凌清璞一字一顿，字正腔圆。
她细细咀嚼这四个字，这才领会到几分什么叫太后的格局。
没准她好好学学，几十年以后，她也能做这样受人真心敬服爱戴的太后。
……
太后赏了皇后五万两银子这事，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
消息很快传到了朝中，传到了宫外，人人都在称赞王宝簪是个宽和仁善的好婆母。
王宝簪自己听见消息都吃惊。
她不由跟凌云横感慨，“你看，做长辈多好啊，做婆母多好！我给儿媳银子呢，外头人就处处夸我。我要是教训儿媳呢，他们也觉得婆母教训儿媳天经地义。”
“这做儿媳就难啦。”
她道：“先前咱们住在宫外，就这还有人说皇后不够孝敬咱们，没有时时出宫去向我们请安呢。唉，做儿媳真难。”
凌云横在旁看书，听见这话抬了抬眼皮，“你这人怎么回事，外头人夸你，还把你夸出毛病来了？”
“你才有毛病。”
王宝簪白他一眼，“我的意思是，做儿媳的不容易。外头夸我也好，让外头的婆母多学学，省得个个都像当初小斐斐她婆母那样。”
凌云横觉得好笑，放下书，“这倒奇了。人家做婆母的都替婆母说话，做儿媳的都替儿媳说话，你怎么反过来了？”
“所以大家都喜欢我呗，因为我说话公正，可不是自己是婆母就向着婆母说话。”
王宝簪得意洋洋。
这下凌云横没搭理她。
再搭理她，她更要得意了。
默了半晌，王宝簪忽然道：“宫里可真闷，没山没水的小地方，看着无趣。哎，我想出宫了。”
她又管他叫“哎”。
凌云横没好气，“才暴露一次身份，消停点吧。宫里怎么就小地方了？你要嫌启辰宫小，后宫多得是大宫殿，长春宫如何？”
反正凌清璞做皇帝后宫一样没有嫔妃，那些宫殿都空着。
王宝簪摇摇头，“那些宫殿大小不同，其实都一样，四四方方的天。你看启辰宫这块小菜地，还没咱们在村里的十之一二大！”
凌云横看了一眼殿外的菜地，“村里的地倒是大，你成天也懒得种，倒总使唤我去种。我若让禁军去，你还要同我翻脸。”
王宝簪被揭穿老底，恼羞成怒，作势要打他。
她忽又想起什么来，“咦，我想到咱们下一步能去哪儿了。”
“去哪？”
“去杭州吧。”
王宝簪笑眯眯的，凌云横想起上回去杭州的事，吹胡子瞪眼，“咱们不是在那暴露过身份么？就西湖边那个坑人的西湖醋鱼。”
王宝簪却道：“咱们这回不要进城，自然不会让人认出来。就在杭州附近找个江南水乡，再买一叶小舟，咱们就住在水边的院子，小舟系在家门口。”
“想出门了就划船出去，在船上吹着风儿，唱着小曲儿……你说美不美？”
凌云横不禁笑了笑。
他不知道这样的江南水乡美不美，他只知道——
王宝簪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