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簪：“……”
她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上一个求娶大周公主的国家，现在已经对大周俯首称臣了。
她对赞林亲王的要求十分不满，扭头一看凌云横，他已经毫不掩饰地黑了脸。
王宝簪反倒冷静下来。
让凌云横开口可能会闹得更僵，不如她自己开口。
“吐蕃的习俗可真有意思啊。”
她嗤笑一声，“父母双亲俱在，也有做叔叔的平白替侄儿说媒的？”
不知是因为吐蕃人的汉语理解程度有限，还是赞林亲王太想促成和亲之事，他仍然笑着，仿佛没听懂王宝簪的阴阳怪气。
“圣后误解了。”
赞林亲王一手握在胸前，再度俯身行礼，“小王出使之前，我吐蕃王就曾交代过此事。所以和亲之议并非小王自作主张，而是我们吐蕃王的意思。”
凌云横听见这话脸色更加难看。
若赞林亲王所言不虚，吐蕃使臣出发之前就知道吐蕃王有意和亲，可直到今日才向帝后求娶。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在暗中观察打量大周的公主，评估过后觉得好才提出这种要求。
若觉得大周公主不堪，他们便假装没有这回事，绝口不提。
想到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被外邦人暗中挑拣，凌云横怒不可遏。
最令他愤怒的是，是他自己让凌清圆负责接待吐蕃使臣的事宜，这不是自己把羊送入虎口么！
王宝簪素来聪明，一听赞林亲王的话也想明白了。
吐蕃使臣看上的是凌清圆。
她默了默，没有直接开口。
两国邦交好不容易才恢复，为了边境的安宁，为了商贩的生计，她也不想跟吐蕃交恶。
若拒绝吐蕃求亲，难免伤了两国和气；
若不拒绝……
不可能，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千里迢迢嫁去吐蕃，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皇上，妾身近来精神不济，忘了件事。”
王宝簪忽然转向凌云横，笑道：“这吐蕃王储，是位王子还是位公主？”看書溂
这话一出，底下赞林亲王和一众使臣都愣了。
凌云横听出她是在明知故问，眸中掠过一丝促狭。
他故意没有回答。
王宝簪便顺势看向赞林亲王等人。
赞林亲王脸色有些不自在，“圣后说笑了，我国王储当然是位王子，将来要继承吐蕃王的大位。楚国公主若嫁作王子妃，将来就是吐蕃王妃，尊贵无比。”
呵，尊贵无比。
王宝簪脑中闪过许多位和亲公主的名字，远的不说，就说当初嫁去匈奴的魏国公主武贞儿，嫁了之后还不是做妾？
那匈奴王早有大妃。
如今这个吐蕃王储，谁知道他又有几个妻妾，又娶了几位邻国公主？
王宝簪直白地冷笑了一声，“素来听闻吐蕃以女子为尊，这些日子亲见，方知是误传。”
“吐蕃使团的主使臣是男子，吐蕃王储也是男子，女子根本没有尊贵的地位，只有附庸地位。”
她直直盯住赞林亲王，“可我大周的公主，是代表大周接待吐蕃使臣的主官。赞林亲王，你说她到底在哪尊贵无比？”
赞林亲王顿时白了脸色。
那日楚国公主也问过他关于吐蕃男女地位的问题，他当时还不觉得什么。
今日被大周圣后一问，他冷汗涔涔。
怪道他觉得大周那楚国公主不俗，原以为她只是身为皇帝长女格外受宠，才显得那般贵重。
如今才明白，有这样的圣后为母，公主分明是女承母志。
他解释的口气开始心虚，“这，我吐蕃女子，虽不如楚国公主这般可以当朝理政，可……可吐蕃王的正妃，自然比公主更为尊贵。若将来再生下王子……”
他方才只说为妃，这会儿为了说服帝后，特意强调了“正妃”。
王宝簪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字眼，笑道：“那么，敢问贵国王储是否婚配，有几位正妃侧妃了呢？”
赞林亲王口气推脱，言辞闪躲。
被逼问之下，最后只憋出一句，“只要楚国公主愿意出嫁，小王保证，她会是王储的正妃，是最最尊贵的正妃。我吐蕃愿以二十万头牦牛为聘……”
这回王宝簪不再正眼看他，微微侧脸，看起来几乎是翻了个白眼。
哄小孩呢。
且不说二十万头牦牛对牧区而言根本算不上多么贵重的聘礼，便算贵重，吐蕃大礼为聘，大周作为中原大国只会加倍陪送嫁妆。
双方的礼都轻不了，有什么可值得拿出来说嘴的？
王宝簪的脸色明显不悦，赞林亲王不敢再开口，求助的目光望向鸿胪寺卿众官员。
鸿胪寺众官员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开口。
别的事都好说，楚国公主是圣后的心头肉，满朝谁不知道？
这赞林亲王真好意思开口要。
既然上殿之前不曾和他们鸿胪寺官员沟通，自作主张禀了帝后，这会儿也别想他们鸿胪寺出来打圆场。
赞林亲王额上的汗落下来，他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
气氛十分尴尬。
王宝簪不说话，凌云横也不说话。
他可不像王宝簪，惯会打圆场。
让气氛冷下来这种事，他比王宝簪更有经验。
殿中诡异地静默了许久，最终，解铃仍需系铃人，王宝簪转过脸，忽然笑起来。
“对了，上回皇上说吐蕃使臣要献舞，本宫想看看。”
她笑眯眯地盯着赞林亲王，“不会因为本宫没有答应送公主和亲，使臣们就不给本宫献舞了吧？”
气氛可以尴尬，舞不能不看。
一众吐蕃使臣没想到她忽然把话题转到献舞上，赞林亲王如释重负，顺着她的话道：“自然不会。许嫁公主是何等大事，大周皇帝陛下和圣后娘娘慎重考虑是应该的，我等不着急。”
“至于中秋宫宴上的献舞，圣后请放心，小王愿为圣后亲自献上一舞！”
吐蕃人能歌善舞，并不觉得歌舞是什么羞耻的事。
不像大周，只有低贱的歌伎舞伎才会当众献舞，大家小姐是绝不会做这种不尊重的事的。
话虽如此，赞林亲王要亲自献舞，还是出乎王宝簪意料。
对方这是在表达求娶公主的诚意。
王宝簪笑着看向凌云横，目光对视之际，淡淡道——
“那就有劳亲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