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后万安。”
女孩子们先去拜见王宝簪，这之后再去见凌清圆。
王宝簪瞧见端木雅这些小姑娘，又想起四丫，心里有些不舒服。
虽然赏赐了四丫家里足够多的金银财帛和房舍田产，又有凌清圆亲自扶灵送四丫的棺椁回乡，到底人是没了。
“免礼，你们去见公主吧。”
也不知道这些小姑娘知不知道四丫的事，待要提醒她们别在凌清圆面前提起四丫惹她伤心，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
罢了。
她摆摆手，也没说什么。
端木雅等人到了凌清圆的后殿，只见她正在屋里练字。
读书人都知道，心不静时是练不好字的，端木雅和第五思对视一眼——
公主怎会在发生这种事后练字？
她们行过礼后走到凌清圆身边，细看桌上临了一半的《兰亭序》，不禁有些惊讶。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公主的字大不同了。
从前她爱写楷书，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如同她为人，乖巧端庄又温厚；
如今她写的是行书，笔锋微厉，下笔时快而有力，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心浮气躁之处。
第五思眼中掠过一丝惊艳。
连一向话不多的秋意浓都看出来了，惊讶道：“公主的字又长进了，先生看见一定又要夸了。”
“经了些事，心里想通了许多，下笔竟也通了。”
凌清圆渐渐长了年岁，身姿挺拔了，五官也渐渐长开，越发精致柔美。
她自嘲地笑，这一笑的神情令人惊艳，“像这个‘之’字，之前我怎么也写不好，气得撕过好几回字帖。可这次回来，它竟自己就好了。”
说是好了，可她一点高兴的神色都没有。
端木雅早就把从凌云燕那听到的关于四丫的事告诉其他两人，因此三人都沉默了，没接凌清圆这话。
写好一个字，跟好朋友死在面前相比，微不足道。
如果公主能选，她一定宁可写不好这个字，也不要四丫死吧？
不知什么时候，凌清圆已经搁了笔。
她抬头看了看端木雅三人，终于露出从前的笑容，“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是在老家买的。”
第五思忙道：“公主刚回来不是就命人给我们几家府上都送了特产土仪吗？我父亲还再三叮嘱我母亲要进宫给公主叩头谢恩呢。”
“岂敢。”
凌清圆让小宫女把礼物拿出来，微微笑道：“那些特产土仪是送到你们府里的，这个才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是村里一个寡妇娘子亲手编的。”
锦盒打开，里头是好些竹编的香囊、笔筒等物，手艺精巧，还散发着竹子的清香味道。
端木雅等人见了果然喜欢，各自拿了自己的份儿把玩起来。
凌清圆道：“这东西乡下孩子不稀罕，在镇上集市一个只能卖两文钱，两个馒头的价。可那寡妇娘子只有这点谋生的手艺，所以四丫跟我一说，我就去买了一百个。”
一百个竹编小玩意儿，她付了二十两。
足够那带着儿子的寡妇娘子两三年的吃穿花用。
端木雅等人觉得这些小玩意儿很有趣，只是听凌清圆自己主动提起四丫，难免有些好奇心。
第五思按不住性子，试探道：“公主，那四丫家里，你是不是也给了许多抚恤？”
“自是给了。”
凌清圆道：“金银、房舍、田地，甚至还有棺椁和敛服。以帝后的名义赏了一遍，我又赏了一遍，四丫家里来接她的棺椁时，她的爹妈和哥哥姐姐是哭着磕头的，嘴里只说谢恩，半句埋怨也没有。”
这话她连王宝簪都没说，这会儿却跟端木雅等人说了。
“我原以为他们会怪我的，可他们一点儿都没有，连一丝责怪的眼神都没有。”
端木雅道：“能为护卫公主而死，死后又得如此侯赏，别说是乡野农户了，便是我们这些世家小姐——”
她看了看身边的第五思和秋意浓，“便是我们为护卫公主而死，家中也一样感激天恩赏赐，如何敢责怪？”
她这话让凌清圆有些震惊。
可细想一回，不得不承认端木雅说的是真的。
她越发感觉到，公主二字意味着什么。
不单是养尊处优，不单是金枝玉叶——
还有些别的什么。
……
宫里的学堂恢复上课了，凌清圆也恢复正常了。
她还是那个被各课目先生表扬的公主，一众男女学生中的佼佼者。
倒是虎子不大正常，据说他在家被长公主揍了一顿，之后在学堂里就处处找端木雅麻烦。
在又一次被虎子把墨水滴到刚写好的文章上时，端木雅忍无可忍，“王成虎，你在做什么？！你也太过分了！”
犹如猛虎咆哮，凌本源吓得端着屁股下的坐垫挪很远。
虎子却一点都不怕，“活该，谁让你向我妈告状害我挨打的？我没打你那是好男不跟女斗！”
端木雅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谁说我向长公主告状了？”
“不是你告的她为什么打我？”
虎子笃定是端木雅告状害他挨打，那天在公主府，端木雅自己说的要去找凌云燕告状。
何况除了这丫头胆子大敢告自己，还有谁敢？
“谁知道长公主为什么打你？”
端木雅叉着腰理直气壮，“你平日淘气憨玩，动不动就闯祸，隔三差五就被长公主打，我们谁不知道？我哪知道你犯什么错又挨长公主打了，凭什么赖我头上？”
反正她没告状，她无愧于心！
虎子被她当众揭破，恼羞成怒，越发认定是她告状，“就是你，你还不承认，我非让你承认不可！”
两人针锋相对，分分钟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一众男女学生们围在边上，等着看好戏。
这两人分别是男女学生里最凶最厉害的存在，他们要是打起来，肯定很好看。
唯有凌清圆坐在座位上，拍拍凌本源的脑袋示意他别怕。
“净娴师父要来了。”
她慢悠悠地开口，“他说今晚是观测天狼星最好的时机，错过就要等大半个月的雨季。你们若不想看天狼星只想打架，请便。”
虎子和端木雅闻言都皱起眉头，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他们当然想看天狼星。
没一会儿，两人几乎同时收了剑拔弩张的姿态，各自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凌本源睁大眼睛盯着凌清圆，两眼都写着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