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两场雪，转眼就到过年了。
原以为今年过年宫里会冷清，毕竟顾明柔、柳嫣儿等人都嫁了，宫里就剩了一个张斐斐还留着不肯嫁。
没想到年宴还没开始，大殿里的欢声笑语已经要掀翻屋顶了——
今年宫里多了孩子，像凌清璞、凌清玦和王宝壮家的老二小龙，这几个孩子去年过年还说不流利话，今年已经可以在大殿中绕着柱子跑跳嬉戏了。
反倒是新来的大孩子凌本源，他本也爱玩闹，看见弟弟们跑跳嬉戏反倒安静下来，坐在一边盯着，生怕他们受伤。
今年凌本源是头一次在宫里过年，王宝簪对此颇为重视。
“猫猫的压岁钱，快拿出来。”
每到过年，就是王宝簪借孩子敲诈的时候。
今年孩子多了，王宝簪敲诈得更欢了。
凌云横甚是无奈，一边命池蛤去取预备好的红包，一边道：“你不是说今年不收走小清圆的压岁钱了么？凌本源的你要收走？”
“我不收走，他们俩是大孩子了，自己可以处置银钱。”
王宝簪亲手接过池蛤奉来的荷包，打开一看，里头是内务府新铸的金银锞子，满满一袋。
她对这个分量颇为满意，又丢回去给池蛤。
“我是来替他先查查分量，省得你只重视皇子不重视他，厚此薄彼，给的压岁钱太少。”
“那圣后您看，少吗？”
凌云横每回故意阴阳怪气逗她时，就叫她“圣后”。
王宝簪十分配合地接戏，“不少不少，皇上真是越来越慷慨了，比以前那抠门样儿强多了。”
这话倒是真的，自从花十多万两银子给她办了那一场盛大的千秋宴后，她就发现凌云横没以前那么抠了。
凌云横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以前国库没银子，我怎么大方？现在有银子了，谁不想装大方？都像圣后你似的才好，每嫁一个‘妹妹’就跟嫁闺女似的，银子不要钱地往外抛。”
不能聊下去了，再聊下去就开始批判王宝簪了。
她立刻放了狠话，“我给的都是我自己的私房钱，你管我？再说人家难道没回报么，你没看见人家给咱们孩子多大压岁红包？”
“哼。”
凌云横果然住了口。
这时候就体现出孩子多的好处了，王宝簪一到过年压岁钱收到手软，但是其他几家孩子都不多。
王宝壮家才两个，王三省的孙儿孙女倒有四五个，可惜大部分随父母在地方上。
顾府、裴府一个都没有，张斐斐还没出嫁，生娃还早得很……
夫妻俩说完了悄悄话才到前殿去。
“你们可算来了。”
凌云燕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再不来，这屋顶都要让皮猴子们掀了。”
说罢看向端端正正坐着拿糕点逗凌清欢的凌清圆，满眼羡艳，“还是闺女儿好，闺女儿又贴心又懂事，坐在那漂亮得跟画儿似的，哪像那些皮猴子！”
她指的是虎子正带着玩闹的一帮男孩们。
平日里看还不觉得，今年小的那几个大了，一群男孩子聚在一处闹腾……
狗都嫌！
说罢又看到正坐在一边的凌本源，他那小眼神始终盯着双生子，“你们家猫猫也好，不像我们家这两个，烦人。”
王宝簪连忙接着凌云燕的话茬捧回去，“哪里哪里，你们家虎子跟小龙也好。虎子进来功课越发好了，好几个先生最近都表扬过他。小龙更好了，比我们双生子小几个月，长得壮实倒像一样大的。”
“快别提壮实。”
凌云燕听完更绝望了，“你大哥就想要个娇娇软软的小丫头，提了他发愁。弄得我现在也想要个闺女儿，可我生不出来啊……”
“大姐，你一把年纪了，还是别生了。”
凌云横平日从来不爱参和妇人闲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耳朵那么尖，“朕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你要保重身体。”
凌云燕一听愣了。
她简直怀疑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这个弟弟……
从来也没跟她说过这么温情的话，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说“朕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这种话？
凌云燕眼眶湿润，差点没哭出来。
只有王宝簪知道为什么。
自从她生辰那夜她跟凌云横说了不想再生孩子的事，凌云横好像就把她那句“妇人过了三十再生孩子有危险”记在心里了，事后向净娴师父和好些太医询问过。
皇上亲自过问，太医们不敢不仔细回答。
大约有人说得夸张了些让凌云横后怕，他便默许了王宝簪说不再生孩子的事，今日还叮嘱起凌云燕来。
“大姐，我和皇上是一个意思。”
王宝簪揽着凌云燕的肩膀，“我和皇上都只有你这么一个大姐，唯一的姐。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看生闺女这事，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王宝壮见他们三个在说话，好奇地凑上来一听，就听见王宝簪最后一句话。
他傻愣愣道：“啊，不生闺女儿了啊……”
王宝簪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便见虎子也凑上来，“就知道闺女儿闺女儿，你们那么喜欢闺女儿，随便拿我跟人家家里换一个不就好啦！”
虎子过了年十三岁，已经有了少年人的模样，个头都蹿到王宝簪耳边了。
儿时淘气捣蛋的模样收了不少，不说话时乍一看，也是个仪态端方的大家公子，但一张嘴又暴露了本性。
凌云燕刚刚还在感动，闻言立刻变了脸色，抬手就要揍人。
王宝簪赶紧拦着，“大姐，过年可不能打孩子啊，既然在宫里过年，你可得依我这个规矩。”
虎子这才逃过一劫。
凌云燕不能打，但骂是少不了的，“你以为我不想拿你换闺女儿啊，成天就知道气我，先生还夸你呢，我看你的书分明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你倒是换啊。”
虎子老神在在，一点儿都不怕挨骂，平日他在府里怼他妈的话术一套一套的，要不是在宫里有皇帝舅舅在，他早把他妈怼得说不出话来了。
凌云燕被他激得看了看凌清圆的方向，差点又被虎子怼出一口老血，“你别做梦了，舅舅家的可是公主，你才换不上呢，你能换个公主的伴读小姐就阿弥陀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