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顾明柔想清楚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和你亲密难分的是皇上，梅常在于你不过是个过路人。亲密之人的背叛，自然比过路人的背叛更不该。”
王宝簪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想明白，有些惊讶。
“这么说，你赞同我么？”
“我赞同。”
顾明柔道：“净娴师父说，众生平等。如今想来，男女之间若有什么不雅之事，众人总是骂女子是狐狸精，却不骂男子，本就是不平等的。”
她说着，不由深深看了王宝簪一眼。
怪不得净娴师父说她有佛缘。
原来王宝簪平日看着并不礼佛，可这众生平等的思想一直在她心中。
王宝簪听了这话，颇有种遇到知音的欢喜，“正是。男女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凭什么就一定是女的狐狸精，一定是女的勾引了男的？这种屁话我从来不信的。”
她轻哼一声，“不管梅常在是真的去给皇上治腰病，还是只想借机勾引，我都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皇上怎么做。”
不知怎的，顾明柔忽然愣在那里，好像想到了别的事。
王宝簪见她半晌不言语，轻轻推了她一下，“小柔柔，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我哥了。”
提起顾明歌，王宝簪笑道：“顾丞相太不该了，什么事那么忙，过年连他唯一的亲妹妹都不来看？”
顾明柔瞧她说笑时坦荡的模样，再想起那日她和顾明歌摊牌，她哥哥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那种窘迫和无措的神态。
她叹了一口气，“他不来，只好我请他来了。”
……
梅常在已是第二次去乾宁宫了，这回又待了半个时辰，没有被赶出来。
以前什么贞妃什么胡嫔去乾宁宫，都待不了一盏茶时间就会被赶出来，有时候甚至连殿门都踏不进去。
梅常在这已是破天荒了！
后宫里传遍了这消息，宫人们议论纷纷，都说梅常在成了皇上的新宠，势必要飞黄腾达了。
连内务府都看着风向，忙给梅常在的春境殿送了不少时兴物件，把她从前因梅家败落而遭受的冷落都补回来。
春境殿一拨拨新的物件送进去，一拨拨旧物件扔出来——
倒像这会儿才过年。
顾明歌被带往长春宫，路上瞧见这一幕，颇为惊奇。
长春宫的宫人主动告诉他，“那是梅常在的人。梅常在如今是后宫新宠，炙手可热，内务府赶着把好东西送过去呢。”
“新宠？”
顾明歌蹙起眉头。
他竟未见过这位梅常在，只知是已经败落的梅家之女，皇上何以会忽然宠起她？
他不便多问，默默跟着宫人去了长春宫。
过了个年，兄妹俩在长春宫再见有些尴尬。
上回两人不欢而散，是因为顾明歌表示暂时不想娶妻，顾明柔情急之下说了些难听话。
顾明歌觉得她侮辱了自己和王宝簪，一气之下过年也没来探望。
僵持到今日，还是顾明柔先低了头。
“哥哥，喝茶。”
顾明柔说着，自己先端起茶盏掩饰面色的不自然。
顾明歌倒比她沉着，神情挑不出问题。
一个一肚子话想说又不好开口，一个偏偏岿然不动如山，顾明柔只觉度日如年。
半晌，她委屈地喊了一声，“哥……”
顾明歌这才看她一眼。
小丫头，还想跟大哥比心计。
他无奈道：“我若不给你台阶，又舍不得叫你下不来台。”
顾明柔扁扁嘴，险些哭出来。
她知道，哥哥这是原谅她了。
她只差投进顾明歌怀里大哭一场，兄妹两个把这些日子的心事都互诉了一遍。
她说自己的长春宫过年何等冷清，别的宫里都有家人来看望，来来回回的，只有她这里来回的都是内务府的宫人。
顾明歌好一阵安慰她，顾明柔又问他家里怎么过年的。
“我一个人还能如何过年。”
顾明歌微微笑道：“左不过是一个人吃了年夜饭，父母都不在了，守岁不守岁也无所谓了。好在姨母一家来看望过，送了些年礼。”
顾明柔鼻子一酸，险些忍不住。
是啊，她已经两年没在家里过年了，哥哥一个人过年一定很冷清。
她哽咽道：“哥哥，娶妻吧。娶了妻生了孩子，家里也会热闹些，不会像现在一样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好？”
上回她让顾明歌娶妻，像是命令；
这回的口气，更多的是哀求。
顾明歌看着她红红的双眼，说不心疼是假的。
那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沉默半晌，这才道：“你还记得，哥哥当初为什么让你进宫么？”
“记得。”
顾明柔道：“因为我对哥哥说过，要嫁就要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别的男子我才看不上。哥哥便说，无论身份还是才能，只有皇上最好了，这才让我进宫。”
当初一起入宫的贵女中，她是皇后的热门人选。
如果不是后来出了意外，她如今该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受万人敬仰——
哥哥没给她选错。
顾明歌笑着摸摸她的头，“你我兄妹最像的一点，就是那份骄傲。你非世间最好的男子不嫁，我也一样。”
顾明柔忽然蹙起眉头，朝殿外看了一眼，见并无闲杂人等靠近，着急地压低声音，“可她是皇后！她再好也已经是皇后了！”
“你觊觎皇后，可想过如果皇上知道这件事，会怎么对你？！”
她很清楚，顾家没有什么第五家、端木家那样强大的门阀势力，无论是哥哥的丞相之位还是自己的贵妃之位，说白了都依赖皇上的宠信。
一旦顾明歌的心思被揭发失去皇上信任，顾家还有什么？
一无所有！
顾明歌慢慢收回手，垂下目光，“我对皇后，发乎情止乎礼，从无越矩，自然无畏。”
顾明柔急道：“你从无越矩，我信，皇上会信吗？何况你一日不成婚，天知道将来你会不会越矩？”
看着顾明歌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她彻底绝望。
人人都以为顾明歌是个谦谦君子，温和良善，只有她这个亲妹妹知道，他骨子里何等骄傲，一旦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兄妹二人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这会儿再度剑拔弩张。
良久，顾明柔盯着他，“你若执意不肯成婚，我就伤害你最爱的人，直到你肯成婚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