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气氛瞬间有些古怪。
马氏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想自己今日一早起来是香烧少了还是烧得不够诚心，佛祖这样不眷顾她。
她悄悄抬头看上首，王宝簪坐在那里，手里端着茶盏慢悠悠地拨弄盖碗，笑意浅浅，并没有不高兴。
倒是凌云燕摸了摸肚子，脸色不大好看。
芳贵人还道：“皇家要紧的就是开枝散叶，多子多福，长公主您是皇上的大姐，您肯定也希望皇上的子嗣多一些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向凌云燕。
凌云燕耿直道：“我可没这么希望。”
芳贵人：“……”
她有些尴尬，待要再说什么，又听凌云燕道：“表婶说得好，这孩子啊，不多不少最好，太多或者没有都不好。”
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说得好听。
她们想生皇子，不就是想着继承帝位吗？
想到自己弟弟年纪轻轻，就有人觊觎他身后的皇位了，凌云燕不大高兴。
马氏被点到名字，尴尬地笑了笑。
忽听王宝簪轻轻浅浅道：“对了，我恍惚听见婶娘年前给我叔抬了个姨娘，我这贺礼还未来得及送呢。”
马氏吓了一跳，“没有这事！皇后娘娘听谁说的？我家老爷屋里只有一个老通房，不生下孩子是不会给她抬姨娘的！老爷又不喜欢庶出子女，哪就那么容易让她生？”
王宝簪明知故问，“我叔为什么不喜欢庶出子女？”
“嗐。”
马氏说这话的时候莫名轻松，“男人再贪花好色，也知道妻是嫡妻好，子女是嫡子女好，谁会喜欢庶出的呢？”
王宝簪就不说话了。
芳贵人的脸却红透了，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了，皇上喜欢大皇子和二皇子，因为他们是嫡子。
就算自己也给他生个皇子，庶出小儿又哪里比得上嫡长子……看書喇
梅常在看着芳贵人落寞的脸色，不以为意。
只有第五家尊贵的小姐才会因为子女是庶出而受打击，像她这样什么都没了的人，别说庶出子女了——
便是生不出儿女，能得到皇上宠幸总好过没有。
这几日皇上腰疼病犯了，这是她的好机会。
……
“皇上，梅常在在外头求见，说她有治疗腰疼的好法子要献给皇上。”
池蛤进殿禀告，面上颇有些喜色。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开些寻常温补药方，一看就没什么用，现在任何人跟他说有法子治皇上腰疼，他都高兴。
凌云横坐在书案后头，脸色不佳，抬头的时候顺势锤了锤腰，“梅常在？”
“是啊，梅常在先前一直在大坤宫侍奉皇后娘娘，倒是周到，也许真的有法子。”
池蛤这样说，凌云横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让她进来吧。”
梅常在是拎着药箱进来的，小太监上来检查药箱，打开一看里头密密麻麻都是些精致的小药瓶。
她上前福了福，柔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这是臣妾从自己私库里找出来的药，其中有一瓶虎骨酒正适合皇上用，是用雪原白虎之骨做的。”
雪原白虎？
这可是世所罕见的一种虎。
凌云横道：“雪原白虎何其珍稀，据说常年在雪林打猎的老猎人一生也未必能见到一次。你怎会有雪原白虎做的虎骨酒？”
“回皇上，那是臣妾的曾祖父年轻时带领家人去雪林打猎猎到的。臣妾的曾祖父梅生则曾在那做过官，时常率领部下去打猎。”
凌云横眉梢微挑。
是了，倒忘了这梅常在也是贵族世家出身，对旁人而言世所罕见的雪原白虎，对曾经的梅家来说，不过是酒中白骨。
他微微点头，“你放下吧。”
说罢低头继续看奏折，年前还挤压了一些折子未看完，过年这阵他还不能完全歇息。
那梅常在却没走。
他微微蹙眉看过去，只见梅常在又福了福身，“回皇上，这虎骨酒要配合正确的手法按揉，才能见效。臣妾的母亲教过臣妾，这宫里除了臣妾没有旁人会按揉了。”
凌云横看她一眼。
略想了想，他微微颔首，“那就按吧。”
……
“皇后娘娘，奴婢是来替梅常在告假的。”
春境殿的宫女香儿到大坤宫来，恭恭敬敬道：“梅常在今日有事不能来侍奉皇后娘娘了，特让奴婢来向皇后娘娘告罪。”
先前梅常在和柳常在都是日日来大坤宫的，今日只有柳常在来了。
王宝簪正和柳常在一起描花样子，听见这话笑笑，“不必告假，大过年的正该好好玩去。何况她又不是大坤宫的宫女，本就不必日日来做活儿的。”
香儿听她这么好说话，心中窃喜。
把皇后娘娘这边安抚好，就不会有人打扰到自家梅常在和皇上啦！
待她行礼告退之后，王宝簪继续和柳常在商议，“绣个兔子吧，我喜欢兔子。边上再绣个大灰狼……大灰狼你会绣吗？”
柳常在睁大眼睛，“我……臣妾可以学！”
王宝簪被她勤勤恳恳的态度逗乐了，要是在现代，这柳常在就是上司最喜欢的那种员工，又能干，又肯干。
王宝簪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正派的上司，她不需要员工会奉承拍马，只要能干又肯干，该涨的工资自然涨，该给的职位也自然给。
见柳常在立刻就要拿针线来试试的模样，王宝簪拦着她，“正月里闺阁忌针线，你且歇歇，过了正月再做，不着急。”
忽见轻云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册书，“皇后娘娘，书局已经把您写的话本子印好了，问什么时候开始卖呢。他们以为是宫里某个官员写的，因此不敢造次。”
“印好了就卖呗，这东西卖不卖得出去还两说呢，早点卖看看吧！”
王宝簪这话本子写了一册，自娱自乐地不过瘾，索性叫人送出宫印成书，若卖出去几册还能挣点小钱。
这种事自然不能暴露身份，因此她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外头的书局见是宫里送出来的，也只以为是某个小官写的。
轻云闻言笑道：“皇后娘娘这话本子多有意思啊，奴婢们看了都觉得好，肯定能大卖！那奴婢就下去吩咐了。”
说罢把印好的那本样本放在桌上。
凌清圆背了一早上的书，出来放松的时候正好听见轻云这话，忙跑来把书抱走。
“这书终于印好了，我要拿去给爹看，他肯定大吃一惊！”
说罢两个花苞头上珍珠流苏一甩一甩地，高高兴兴地抱着书出门了。